他走后,沂南迎来了漫长的雨季。周日的阳台,浸染着被雨淋湿的玫瑰气息。柔和,透明,清亮,但潮湿。整座小城笼罩在滂沱的雨幕中,黑云压境,落地窗外一片朦胧,盆栽里的枝叶也不再生机翠绿,阴天下的花瓣色泽枯蔫暗淡,明亮度远不及晴天时的万分之一。屋内响起了有来有回的脚步声。搬完了所有的花,闻莱轻咳几声,继续走着,错落的脚印越往窗户的方向越深。隔着屏障举目远眺,清亮的眸光与天一角灰蒙蒙的暗色相融,她心情分不清是思念多一点,还是怀念多一点。紧随其后,是骨感分明的手指在凝满雾气的玻璃上一笔一划地写着几个字。几经思量,最终,前后被擦去,多余被抹去,一横一竖组合成:青雨过天青,是雨后初晴时的天色。家门口立着一把湿漉漉的黑伞,水珠沿着伞面滚滚而下,想是陆恒刚回来不久。闻莱情绪不明地看了一眼,然后收好自己的,将其并排而放。换好拖鞋,闻莱刚进去几步,趴在书房门前鬼鬼祟祟的陆以泽立刻朝她嘘声,贼头贼脑的样。感觉屋里闷得慌,闻莱忍不住又咳嗽了几下,倒了杯温水润润喉,只见陆以泽又换了个姿势,整个身体像海报一样贴紧粘牢,眼睛微微眯起,偷听的举止有点滑稽。不好的预感忽闪而过,闻莱看着眼前的画面,心绪蓦然紧张。水杯轻放,她走过去,陆以泽下意识让了让身侧的位置,闻莱双手交叉抱于胸前,干脆直接的问他都听见了什么,对方连连摇头说声音太小了一个字也听不清。迟疑了几秒,陆以泽问:“要不一起?”窸窸窣窣地推拉了半天,最后两个人保持着同样的姿势,面对面,一边做口型一边分享着自己的收获,房间动静时小时大,还有类似书页被翻动的响声,确实不太容易听清核心内容。可能是偷听时用的耳朵相反,闻莱是左耳,陆以泽是右耳,导致听到的东西没一个对着上。比如,闻莱说听见了“融资失败”这四个字,但陆以泽说分明是“投资失败”。就相差一个字,姐姐觉得两者没什么区别,关键在失败上面,弟弟却认为一字之差,差之千里,区别可大了。双方各执己见,正当他们用眼神较劲,非要争个谁对谁错的时候,耳边响起了高跟鞋踏步的声音,并且声源逐渐朝他们靠近。安晴在拧动门把手的前一秒,姐弟俩默契地相视一眼,刷一下的功夫,沙发软垫飞速下陷,论开溜的速度,整个一旋风小陀螺。都是以前在家偷吃外卖练出来的。安晴打开门,发现俩小孩就……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手上拿着一张不知道是不是卷子的白纸,看起来好像在讨论题目。陆以泽心一虚,大腿就抖,闻莱不动声色地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对方条件反射,立马大声念出上课摆烂时抄在纸上的段子:“我个人认为,这个意大利面就应该拌42号混凝土,因为这个螺丝钉的长度,它很容易影响到挖掘机的扭矩,你往里砸的时候……”安晴:“你们两个干什么呢?”“讨论题目呢!”姐弟俩异口同声。异口同声,必有猫腻。还有,谁家意大利面用来拌混凝土的,还42号,也就骗骗小学生。安晴板着脸:“是不是又背着我吃炸鸡汉堡了,我都说过多少次了,油炸食品不能吃不能吃,你们就是不听……”说一句,“外面的东西能有多卫生?”抄起一个抱枕。说一句,“也不怕进医院。”抄起一个枕头。竟然没翻到垃圾食品的尸体,难不成换地方藏了?看着陆以泽和闻莱又心虚又坦然的表情,空气中也没有劣质香精的味道,应该是没吃。连日连夜的应酬使她精神不振,肉眼可见的疲劳,显然没法继续跟他们斗智斗勇,但该有的叨唠和叮咛不能少,见小孩忙不迭地点点头,随后安晴将信将疑地上了楼。警报解除,陆以泽仰躺在沙发,默数着头顶灯罩中璀璨的水晶,似喃喃自语:“你说,万一咱家真的破产了,会不会连垃圾食品都吃不起。”谁都知道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虽然家里提倡节俭,能省则省。
但陆以泽鞋柜里的那一双双名牌鞋,以及闻莱首饰盒里那些不胜枚举的昂贵饰品,足已见其对物质需求的标准。那些令人提心吊胆的词汇在脑中反复游荡,闻莱语气发闷:“哪有这么夸张。”闻言,陆以泽转头瞧她,正色道:“反正我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钱财乃身外之物,没了还可以再赚,只要我们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在一起,我就很知足了。”陆以泽表情又严肃起来了,就好像他们不久之后,真的会落魄。其实想通了,闻莱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说得对,有失就有得,一家人整整齐齐的才最重要。“最近真的是多事之秋,烦心事聚一堆。”陆以泽开启了碎碎念模式,“感觉身边的人都怪怪的,爸妈是,林许成也是,他最近都不怎么搭理我,我寻思着我也没做错啥啊。”“还有周郁迦,他跑京港去干嘛?连个信都没有,起码说下回家干嘛吧?狗也不要了,说扔就扔,无缘无故消失了一周,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一天天的过得什么糟心日子……”她低着头,始终没应声。陆以泽像是见不得她这般冷心冷情的样子,幽幽道:“这么多天,你就没联系过他吗?”雨天催眠,小窝里睡着小狗,闻莱看着已经睡着的葡萄,低声:“他不也没联系过我……”语气更像是埋怨。陆以泽母胎单身多年,虽然没谈过,但他一点也不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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