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敛了敛表情,脸上追忆少年的温情和看着儿子的童趣同时收尽。他不理我,我也不理他!她垂下眼眸想。
饭桌上总是奶奶吴芳在说话,爷爷话少,附和的声调,木木坐在爷爷奶奶中间,左右护法的感觉,自顾自地边吃边掉。
“不要掉饭粒,木木,靠到桌子上去吃,别离这么远,等会儿都粘在地板上。”周格坐下来时,忍不住说他两句。
“没事儿,我收拾,让他吃吧。”吴芳瞅着木木,笑眯眯,回头来教导儿媳妇:“孩子吃饭的时候,别说他。人专家都说了,吃饭不训孩子,咱们等吃完饭再说。”
把周格听得,在心里直翻白眼,转头想叫杨帆帮腔,见他正伸手来,把她碗里的米饭拨到自己碗里去,他知道周格晚上吃得少,他妈每次都盛太多。
他低着头,错过了她狠狠剜他那一眼。
他这人,真像个淹没在平庸生活里的普通人,关键时刻百密一疏;不像电视剧里,男人总是不点就通尽在掌握,无往而不利。
周格只好把剜老公的那股子凌厉目光,投到儿子身上去,无声地震慑,让木木嘟着腮帮子,趴到桌面上来。
于是,奶奶这顿饭吃得特别快,周格听见她语气明显不好,对老伴儿说:“快点儿吃,吃完我下去跳舞,铛铛奶奶等我呢,你带着木木一起来。”
“哦哦。”爷爷老杨只剩点头的份。
杨帆欠身给木木添汤,他在石斛猪骨汤的热气里微微叹了口气。
他们住的小区里,中庭有个不大不小的花园,专门辟出来供老人们跳广场舞用。当年杨帆和周格毕业后没多久,商议结婚,房子是杨帆的爸妈出的首付,所以地点他们两人也没什么话语权,就定在公婆家附近。
他们结婚算是同龄人里早的,杨帆那时心疼周格家里的情况,下定决心要尽快把她娶进门。因为谈恋爱的几年里,周格逢年过节不怎么回家,她妈妈是个二婚家庭,家里有继父和同母异父的妹妹,他们三人才是真的一家人。她一回去,显的突兀又多余,她于是,常常留在学校宿舍里,借口功课太忙或买不到车票,不回家。可一年里怎么有那么多阖家团圆的节日,多得让她烦恼,过了清明,有端午,过了端午还有中秋,有重阳,有冬至,除夕完了还有元宵……
杨帆那时总是陪她在学校宿舍里过,好不容易她答应跟他回家,他马上说服父母,毕业没两年,就买房领了结婚证。从此以后,就可以让她在自己家里过节了。
一晃十年过去了!他站在厨房水槽前洗碗,“哗哗”地流水声。
周格在主卧的阳台上打电话,和之前的候选人聊得很愉快,这一单生意是肯定成了。杨帆进来时,她正呵呵笑着,和对方约了下周再见面。
“随时欢迎来泡茶啊,将来你从新公司下班,顺路来我这儿坐坐。”她热情写在脸上,眼睛里满是笑意。
杨帆看着她笑脸,有种莫名的错觉,似乎她是在对自己笑,他不自知地跟着弯起嘴角。这时周格挂断了电话进来,碰掉了书桌上搁着的《都柏林》,“啪”的一声掉在地板上。
她弯腰捡起来,仍旧放回远处,没多看一眼。
“今天孝干师兄来我办公室了。”他走过去,把书挪到床头柜上,忽然说起,问:“映姐是不是又换男友了?”
“嗯,”周格点点头,“上午,这两人在我那儿呢,映姐特地让他见了见,新男友,一个小年轻。映姐倒是一以贯之,找的每一个都是小鲜肉,长得和孝干师兄说不清楚哪里像,要么神似要么形似。”她边说边感叹得连连摇头,真是佩服远映,为了膈应前夫,这么个损招,都能想到做到。
“映姐真是个狠人,把师兄折磨得,在我办公室抽了半盒烟。”杨帆也跟着摇头。
“狠人?映姐算什么狠人,不是师兄先狠的么?映姐这才哪到哪儿啊!”周格明显的不同意他的论调,男人护着男人,当真地心心相印。
“我看他还是挺后悔的,应该也觉得自己当时做错了,可惜现在难回头,不然映姐这么折腾,他难受什么!”杨帆就近,坐在床沿上,就事论事,就人论人。
“当时和小三快活的时候,应该没想到有今天吧!他也是该当的,映姐没折腾啊,常换常新的快乐,不算折腾!”她说着,在书桌边坐下来,打开了电脑,要再看一眼当时签的猎头协议,核算一下收益是多少。情义是情义,收益是收益,无论何时都要算清楚。
杨帆知道这件事上,孰对孰错很明显,没什么好争竞的。他的意见也是,孝干自作孽。“……咱们周末,全家一起去天柱山走走吧,在那儿住上一晚,上周铛铛家才去过,说风景很好。”他改了语气,缓和地提议说。
“周末不行,周末我约了人,去不了。”周格带上框架眼镜,看合同,可能也觉得说的太生硬,转头来补充:“前两天刚好遇到个老同学从宁德过来,他公司刚注册,我答应带他逛一逛厦门,不能食言。”
他侧身坐着,只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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