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一夜好眠,临到要醒的时候却做了个梦。
说是梦也不尽然,苏雅儿不知怎地突然梦到幼时父亲请钦天监给她卜的命卦。
她还记得那场景,父亲慢慢从送来的信封里抽出那张薄薄的纸,上面写着寥寥几字,父亲看了面色不虞,她看不懂他的神情,只后来大些了磨着母亲问,母亲讳莫如深,她就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命了。
后来哥哥大概是安慰她,说卦上说她这辈子福泽深厚,只是遇到一些事不可强求,还说佛家八苦里便有一条“求不得”,那是人生大苦,有的事也好、人也罢,不是自己的,不要也罢。
梦里便是哥哥坐在院里的石凳上,抱她在怀里,温温柔柔地跟她讲这么个道理。
“卖——杏花——嘞!”
“卖——杏花——嘞!”
婉转清雅的嗓音入梦,将苏雅儿从哥哥怀里抽离,她慢慢睁眼,床帏透着静谧的青莲色的光,拔步床陌生古旧,一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她彷徨地起身,桉珊打起床帏的挂在银钩上,“小姐醒了?可是要起?”
苏雅儿回过神,想起自己在姑苏李家,点点头,伸了个舒服的懒腰,“起吧,什么时辰了?”
“辰时三刻了。”桉珊回话,一边伺候苏雅儿穿戴一边道:“刚刚小姐的表妹李欣安着人来递话,问今儿小姐可愿意跟她们一起去赏花,说是樱桃花虽败了,但桃花、杏花、梨花却开得正热闹,错过这几日可惜了。”
苏雅儿闻言来了精神,道:“那自然要去,京城的花可开不了这么早!”
忽然想起刚刚唤醒她的那声叫卖,对两个贴身丫鬟道:“你刚刚可听见有人喊卖杏花?”
桉楠性子活泼些,接口道:“听见了!那声儿还怪好听的嘞!”
桉珊性子沉稳是苏雅儿不可或许的大丫鬟,但桉楠却更懂苏雅儿的喜好,苏雅儿点点头,难得露出小女儿家的娇羞:“你是懂我喜好的!”言罢笑起来。
苏雅儿这人性子乖张,喜好也奇特,喜欢人温柔,又不喜欢人太温柔,喜欢人阳刚,又不喜欢人太阳刚,好不容易有人既温柔又阳刚吧,她又觉得人不伦不类,这京城这么大,也没几个人入得了她的法眼。
有人闻弦音知雅意,她这里听着声儿莫名勾勒出了一个浅薄的男子,不过贩夫走卒,不值得多想,于是她道:“桉楠,你去给我买几支杏花,赏他点银子!”
桉楠应声而去,苏雅儿继续由着桉珊摆弄自己。
没想到桉楠这一去,等苏雅儿都收拾妥当了才急匆匆赶回来。
苏雅儿正站在檐下喂食雀鸟,瞧着桉楠抱着的几支杏花碎步行来,那杏花不过三两只,但姿态劲俏,颇有些料峭峥嵘之美。
苏雅儿笑道,“你倒是会选。”
桉楠将手里的花展示给小姐欣赏,道:“小姐你是不知道,那卖花郎身边围了一大圈儿的姑娘大婶,我可是挤不过她们,只得抓着一个尖儿拔了一束!”
苏雅儿看着花枝上挂了一片造型古拙的花笺,嗤笑一声,“如今京中又推崇魏晋风骨,没想到这些贩夫走卒也时兴整这些虚头巴老的。”
桉楠皱皱鼻子,“可不是,那卖花郎就是支了个小桌儿在那儿现写呢,还可以根据买家的要求写,你若叫荷花,他当即在花笺上给画个荷花,不然哪儿能围上那么多人。”
苏雅儿轻蔑地扯下花笺,心道杏花已经够美,哪需要他再画一次?正想评上一句“画蛇添足”却忽然见惊鸿一瞥。
他没有画杏花来画蛇添足,独勾了一截杏枝。
苏雅儿葱白的指尖夹着这片花笺,饶有兴致地左右翻转,上面借用时下受人追捧的诗,“小楼一夜听春雨,明朝深巷卖杏花。”这一手好字,竟有些哥哥的风骨。
然后寥寥三两笔勾勒了一截遒劲的杏枝,意境立现。
苏雅儿的宿命对头狄婉秋就爱拽酸词,是以苏雅儿不爱舞文弄墨,诗词书画学得可有可无,但这几笔却勾到了她心上。
“倒是怪好看的。”可惜被她扯下来时破了一个角,苏雅儿啧了一声,随手扔了。
她接过桉珊手里的细长小勺,舀了雀食继续喂鸟,忽地又听到一声悠长地吆喝:“卖——杂货嘞!”
这声音清越又带着少年般的炽热,听得人心热。
桉楠噗嗤一声笑出来,“想是杏花卖完了,开始卖货了!”
苏雅儿看着两只鸟为了争食开始互啄羽毛,顺口道:“还卖货?”
“可不是,一大个背篓,各色玩意儿都有,什么都卖。”
苏雅儿收回手,看着还在追逐小勺乞食的鸟儿,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都不容易。”
晚些时候,李欣安找来,邀了苏雅儿一同去赏花,一并去的还有几个族里的表姐妹们,李欣安尤为殷勤,毕竟苏雅儿这次出门的由头就是来接她。
李欣安今年十五及笄,年末就要嫁给她表哥,以后便要常住京城,少不得要威远侯府照应的,是以一路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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