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茶上完后,江里的龙舟会也就开始了。
宴席摆设的位置正好可以让众人看得清楚龙舟竞渡的热闹。
临江的对岸也围满了观赛的百姓,一时间场面沸腾得几乎听不清人言。
皇帝大喜,命宦官们将早已备好的茶水点心散发给那些观赛的老百姓们,叫他们也沾一沾喜气,算是皇家天子的恩典。
李茂安笑道:“原来陛下和二殿下想到一块去了,二殿下适才就让燕王府的奴才们去散发了粽子糕点之类的东西,做事儿当真也细致周全,陛下您仔细听,江对岸的百姓们正叩首给二殿下谢恩呢。”
他特意点明了燕王府,告诉皇帝燕王是以自己的名义去施恩的。
果不其然,皇帝竖起耳朵自己听,是听到了有人高呼“叩谢燕王殿下恩典”之类的话,当即就有些不悦了。
身为天子,他当然更希望这些黎民百姓们在这个时候向他叩首谢恩、高呼他的恩泽。
皇帝摆了摆手,随手将腕上的一串八宝佛珠掷在了桌上:“罢。”
他眯起眼睛,倒是隐隐想起早前几年摄政王晏珽宗奉他的命令多去陕甘、云贵之地剿匪、追杀民间叛党的事情。
这些叛贼里有许多被他们抢来的无辜民女,叛贼虽被剿灭,可是在世俗的眼中她们已没了清白,夫家抛弃,娘家不收,无论如何是活不下去了。
晏珽宗便会自掏口袋,用自己的俸禄在当地修建福婴堂之类的地方收留战乱中父母双亡的孤儿,然后安排这些可怜的妇人在里面照料婴孩,算是给他们一个去处,还会购买良田,让他们可以自耕自给。
但每次他都向百姓解释说,这是皇帝对他们的惠泽、皇帝施给的银钱——实际上皇帝从未考虑到还有这么一群人的死活!
于是当地百姓们便连连叩首,高呼皇帝万岁。文人墨客争相用笔墨记载这些事情以取悦皇帝。
……
诸位皇子们都有自己的龙舟队,第一场赛开始前,皇帝便提议让诸王公下注玩。
一派是燕王的龙舟,一派是摄政王的龙舟,还有那小九殿下的外祖谢家掏钱为他组的龙舟队。
谢家并非世家大族,只是个清苦耕读人家,家中人丁也不兴旺,每年的端午对他们来说就是一场噩梦,掏出去组龙舟队的银钱永远也收不了本,但这能有什么办法呢?外孙儿的脸面还是要的,他们也不能让外孙被人瞧不起。
只赖着宫中的谢氏掏了一部分,还有皇后、帝姬她们看他们可怜给的赏银。
——然而今年,谢家似乎是要发大财了。
燕王和摄政王之间隐隐有夺储的锋芒,在座王公都不瞎,也能看得见,所以在这时候他们都果断避开了这两人的龙舟队,全都下注了小九殿下的队伍。
虽然他们也知道这下注了谢家的银子是不可能回本的。
皇帝问起外面的民众是如何下注的,李茂安只道:“平分秋色。”
皇帝笑:“燕王今年果真一鸣惊人,以前他可连一分都占不到的。”
李茂安路过帝姬身边时,婠婠特意叫住了他,轻摇手中的象牙小扇:“你去找人特意叮嘱那些百姓们一番,过节庆是热闹,只是仔细当心看住了自己贪玩的孩儿,别走丢了叫拐子拐走了,还有要小心混迹在人群中的扒手。”
他称是,“还是殿下想的周到。”
与此同时,皇后的心里也感到有点儿不对劲了:这么没眼力见的事情,难道晏望宗就当真蠢笨如此?
她给了婠婠一个眼神,婠婠起身,再度前去更衣。
过了一会儿,晏珽宗也再度离席。
皇后注意到他起身时身形不稳地颤抖了一下,以为是药效果真发作了,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个志得意满的冰冷微笑。
他抢走了她儿子的东西,今天也该让他在所有皇室宗亲们的面前全都吐出来了!
……
初夏时节,午后的阳光已有些刺目。
燕王提早找人把帝姬休息的这间房间窗户用细腻的丝纱糊了起来,日光再刺目也伤不了她的凤面。
可惜帝姬并不怎么受用这份殷勤:“我不过在这待几个时辰而已,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这丝缎一匹千金……实在是耗费财力。”
华娘却不以为然:“天底下就您这一位帝姬,再奢侈也是自然的。”
婠婠在他来之前换好了自己的第三套衣裙,可是整理裙上小小流苏的手却控制不住地轻微颤抖起来。
桂姑姑握紧了她的手:“殿下,安心吧,您只要再做这一件事。从今往后,您和皇后娘娘都再无烦恼了。”
晏珽宗在这时候推门而入。
月桂立马闭上了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了出去。
婠婠定了定神,从美人椅上站了起来,仰首打量了一番他的神色。
他的眼眸格外的乌黑幽深,像是一口古井,深不见底,但是却没了往日的那种清澈,反倒看上去有几分迷醉。
——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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