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能有口吃的了时候,邻县的情况则要更糟糕。
因为有瘟疫。
瘟疫是比饿死更可怕的事情,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一不小心得了,不是你一个人死,而是一群人。吃食都快没了,谁还有银子看病。
指望天子么?天子自己的天下都难保。
指望官府么?乱世之下无好官,没人会管百姓的死活。
邻县的瘟疫像是诅咒一般,在东山镇这三百多人的难民里蔓延出了一股子恐慌。原本就没什么东西吃,总是吃些树皮之类的有人受不住上吐下泻也是正常。
因着看到邻县瘟疫,便说这有病的会传染,避之如蛇蝎,恨不得早早的甩下省的拖累了旁人。若不是沈祇懂些医术,怕是这一个两个三个的人就会直接落单从而在这乱世里头孤寂的死去。
死得毫无意义,毫无尊严。
出了东山镇的第十八天,眉儿又再次看到了去年在山里的场景,是百鸟低鸣,山中滴泣,算下来前后也就五个月,这场景连续看两次,眉儿心里又开始发慌。【看小说公众号:不加糖也很甜耶】
心大如楚之月,也忍不住担忧道:“我爹和我说过,这些鸟兽最为灵敏,若是鸟兽异常,则代表有大灾将要发生。轻则人祸频起,重则山崩地裂。”
这话说得周氏差点儿一口气背不上来,出了镇子盼着外头能好点儿,结果外头是更不太平。世道这么苦,哪怕相公还活着,周氏也不觉得自己能熬到见到沈惜的那天了。
第二十天的时候,沈祇脸色开始显现出一种奇异的苍白,一路上沈祇找到的吃食都尽量留给了眉儿她们三个,而眉儿不忍心周氏,尽量又把能吃的东西都给了周氏,真饿狠了就多喝些河水也就撑过去了。最后搞得四个人下来,身体看着最好的沈祇和眉儿反倒瘦的最厉害。
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没有粮食,没有希望,沈祇和眉儿齐齐病了,眉儿更严重些,直接昏迷不醒,沈祇也呕吐不停高烧不退。
哪怕沈祇在东山镇难民里头经常帮着人,真到了这种生死时候,被丢下也就被丢下了。四个人在广袤无际的山野间,显得是这么的渺小。
这个时候周氏又显出了她为母则刚的一面,不但没有马上就跨了下去,还反倒精神了些。先是花了三个时辰找到了一处能挡雨的破屋子。再就是找吃的,生火,野菜树皮也尽量能垫垫肚子,药草是认不得了,清水多喝点儿还能熬一熬。
楚之月断了一只手不方便,能干的事情有限就只能去挖挖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是饿狠了,抓了些虫子烤熟了也敢入嘴了。
沈祇就这么被喂各种虫子喂了两天,死马当活马医,沈祇还真就不吐了,可惜高烧还是不退,睡睡醒醒。眉儿就还是昏迷不醒,且周氏还发现眉儿的右手手腕,有一条紫色的纹路,从脉搏处长出了指甲盖那么长。
两个人弱女子也就只能拖延日子而已,一直原地不动也只能等死的份儿。周氏想着也还行,好歹死的时候自己儿子还在身边儿,两个丫头也在,到了阴曹地府也不孤独了。
天开始下起了雨,破屋子上头的瓦砾都被这大雨砸得往下掉,一声一声的骇人的很。
“婶婶你说我们是不是快死了。”
“啥死不死的,你才多大,好日子都在后头呢。”
“婶婶我手腕疼。”
周氏拉了楚之月胳膊,她是知道老人身子骨不好了,到了刮风下雨会疼,没想到这断了手腕子的小丫头这时候也手疼。周氏就伸手给楚之月揉了揉:“揉揉就不疼了昂,等祇儿醒了,找药草给你泡手。”
雨越下越大,越下越大,下到后面这破屋子都在这雨中有将欲倾倒之势。
外头有了动静,却是一少年喊声:“总算给爷找到了个挡雨的。”
下一息就见着个和沈祇一般年纪的少年闯了进来,谢怀夕一进来看见坐着两人,躺着两人给愣住了,随后再看四人这蓬头垢面的便知是难民。
他前头不就碰上了几百人的难民队伍,身上药草不够,索性一个不管,如今这世道管也管不过来。
“躺着的两人怎么回事儿?死了活着?”谢怀夕脱下了蓑衣问。
楚之月摇头:“一个昏了,一个高烧。”
“得嘞,算你们走运,今碰上小爷我。”谢怀夕看了眼周氏:“大娘等我给这两人看完,我也给大娘你看看。”
言必,谢怀夕先给沈祇号了脉:“大娘不用担心,这兄弟就是普通的风寒,能正常吃些东西便无事。”说完在怀里掏阿掏,掏出个小瓷瓶儿,从里头拿出了一粒细小药丸子,掰开沈祇的嘴,直接给塞喉咙里去了。
谢怀夕把小瓷瓶儿塞给周氏:“这里头还有三十余颗,每日早晚各服一粒,不出三日,这小兄弟就该无事了。剩下的大娘你自己留着吧,后头病了还用得着。”
处理完了沈祇,谢怀夕又去给眉儿看,摸上脉搏,眉头就皱了起来,从一开始的担忧,变成欣喜,又变成抓耳挠腮。周氏和楚之月被他这反应弄得心里七上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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