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行小姐的儿子,日本人的儿子,日本人!
藤原介,日本人!
屈以申,藤原介,藤原介,屈以申……
她突然觉得那堵厚厚的黑墙壁上好像瞬间裂开了一条缝。
这样的两个人,一定有着某种关联。
屈以申,很可能,就是那个关键的突破口!
梁琇一下站起身,扶着腰在屋里迅速地来回走了起来。
她要找到屈以申!
马上找到他!
可是,可是这人能在哪呢?
她和屈以申本就没见过几面,也没说过几句话。偌大的上海到哪里去找这么一个人?
他的女友是个大明星,她们也只寒暄过,根本不熟,他养的那对母子更是不知住在哪里。当年虽然曾在医院按照胡阿妈说的,给屈家打过电话去报车祸的信,但当时根本就没记那个号码。那么此人生活里还有谁是她知道的?
谁?还有谁?恐怕……也只剩一个胡阿妈了。
那个干干瘦瘦爱给儿子做鱼生的自梳女;
那个为了和她再次“偶遇”,总去银行转悠的老太太;
那个爱和她说话,却又极有分寸的慈祥的老阿妈……
突然,梁琇猛地扬起脸,刚才一路奔忙,脸上的酡红还没有消尽。她望着窗外稍微缓了一点的雨势,脸上竟然有了一丝笑。
胡阿妈。
当年胡阿妈在咖啡馆约她,本来想着能不能给她儿子促成一桩姻缘,但当知道她心里已经有了秦定邦,虽然遗憾,也送了祝福,以后便也再没有打扰她。
临分开时,胡阿妈专门在咖啡馆的便签上,写上了住址,慷慨地给她求助的机会,以报她当初在马路上的救命之恩。
而她清楚地记得,胡阿妈曾经跟她说过,她儿子跟她住在一起,在一所大房子里。
后来,她便随手把那张纸条夹进了那个跟随她多年的小粉本子里。
而那个小本子,此时,正躺在她的书桌上,一直默默地陪着她。
她有了片刻的恍惚,甚至有些分不清,造化是不是故意安排好了这一切。
此时,桌上的电话铃突然响起,梁琇立即抓起听筒。
“喂?”是叶乘云。
“怎么样?”梁琇赶紧问。
“梁琇,这边情况是这样的,我正好赶上冢本和孟昌禄在一起谈事情。冢本说,他本人和现在的宪兵队队长、特高课课长都没有私人关系,他帮不上。而且他也不建议通过五十岚阳太向宪兵队那边施压。”
“为什么?”梁琇急道。
“因为据他所知,五十岚阳太的大儿子,当年在东京的街上骑马,马失控了,把藤原次郎的女儿给踩成重伤,那女孩后来没救过来,死了。而那个藤原次郎,正是现在特高课课长藤原介的父亲,也是宪兵队队长井上畯的老上级。所以,如果五十岚阳太出面,那只会激起他们的报复心,旧恨新仇统统发泄到秦先生的身上,那他真就……。”
叶乘云的声音是压低的,但是听在梁琇的耳朵里却是那么清晰,一字一刀,凌迟着她的神志。
叶乘云说完时,梁琇有那么一阵,像没反应过来似的,没了声音。
“喂,梁琇!你在听吗?梁琇!”
梁琇回过神来,“我在听,谢谢你老叶,你赶紧撤离。”
“好,不用担心我。我们再想办法。”
此时张直已经通知完了那些职员,站回了办公室的门口。他看着梁琇的脸色,也猜到了电话那边是什么样的消息。
“张直,送我回家。”
“是。”
等终于回到家,门一开她就冲进屋里。有一脚没踩实差点绊倒,幸亏张直及时扶了一把。梁琇顾不得这些,直奔向自己的书桌——那无边至暗中仅剩的一星微光。
可是,书桌上的小粉本子,那个跟了她那么多年的小本子,恰恰在此时,不见了!
这次,她彻底慌神了。从得到消息到现在,绷了这么久的理智,“咔吧”一声,断掉了。
她梦呓一般轻声道:“不对呀,就是放在桌子上啊,昨天还见到了的。”
她浑身僵硬,拄在桌上的手不停地抖。一想起秦定邦在那里不知是什么样子,大颗大颗的泪珠终于失控地滚落下来。
“在哪里?在哪里?”
“你到底在哪里啊?不要吓我!”
她把桌面越翻越乱,连小笸箩都碰翻到了地上也顾不上捡,急得脸色潮红,心脏狂跳,冷汗湿透了整个后背。
今天下午一个又一个消息,仿佛是有恶鬼蓄意当着她把拯救秦定邦的出口一个个全都封死。小粉本子里的那张纸条,已经是支撑她的唯一希望了。
可明明一直在这里的,怎么能不见了呢?
她终于停止了翻找,一动不动站得僵直,到了要崩溃的临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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