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天你还记得么,那天在绍兴路咱俩碰到了,我说有一个大官请我去他家唱歌助兴,那次那个大官就是邀请的何逑,结果何逑一眼就看上了我。”甘棠顿了顿,“之后,他就跟那个大官要了我,当晚……当晚就把我灌醉带去了他的家。”
梁琇听得心里起了火,“这没王法了么?”
“王法?他就是法。”甘棠苦笑一声,“我本以为他只是尝个新鲜,没想到,后来他竟命人把我所有家当,全都搬到了他新占的公馆里。之后就只许我在那里呆着,但凡出个门,都要派人跟着,我已经没自由可言了。”
甘棠说着,眼睛迅速泛起红,她两手渐渐攥成了拳,轻声道,“今天这是好不容易跟他商量,这才派了两个人跟着我,能让我出来逛一逛。”
这时服务生把咖啡送了过来,甘棠端起自己面前的那一杯,故意朝外面站的那两个黑衣人举了举咖啡杯子,衣袖正好随动作向下滑了滑,露出了手臂上几处乌黑的淤青。
甘棠一眼看见,赶紧放下咖啡杯拽了拽袖子,想了想,又抬手把旗袍领子往一起拢了拢。
但是梁琇都看到了,脖子上有斑斑的痕迹,还有那嫩白手臂上的淤青,那得是使多大的劲才能掐出来的。梁琇好一阵心疼,忍不住伸出手,握了握甘棠冰凉的手。
没想到就这一个轻微的触碰,就让甘棠的眼泪大滴地滚落了下来,那泪水越来越止不住,她只能抬手捂住脸,“他没日没夜地折腾我,往死里折腾我,只留下我的这张脸和这副嗓子,好专门用来取悦他。”
“秦太太,我有些看不见亮光了。他不止……他还狡兔三窟,有时候在其他住处想我伺候了,就会让人去把我接过去。单看现在这样子,他简直无止无休……”甘棠又抽泣了一下,“我现在戏已经演不成了。他开始是不让我和别的男演员走得近,我去拍戏就派外面那样的人去跟着,搅得片场不得安生,大家全是有意见却不敢言语。”
“再后来,他就直接派人去告诉我导演,说我以后不拍戏了。我就这么……这么成了他的禁脔。”
甘棠扭脸看向别处,但眼泪依然在汹涌,“我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好,就像他有时候骂我是臭婊子,残花败柳,我甚至自己都厌弃我自己。有时候甚至想着一死了之,可当真要拿起刀,又没那个胆量。”
“我现在就盼着他什么时候能玩腻了我,赶紧放我走。”她深吸一口气,咬着嘴唇忍了忍,才转回头看着梁琇,“这些话,这么久了,我都没有能说一说的人。没想到今天遇到了秦太太……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能跟你说说这些话,我还能好受些。你不知道这几个月,我都要憋疯了。”
梁琇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在听她说话时,手便一直握着她的手,希望能给她传递一点温度和力量。听甘棠把这些话说完,梁琇的心都跟着碎成了几块,她那握着甘棠的手又紧了紧,“你是受害者,你没有任何错,你不需要厌弃你自己,你是个非常了不起的女子。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
言语里,没有丝毫的指责和轻视。
甘棠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的尊重和怜惜,她下巴抽动,泪流得更凶,如洪流一般。她一边哭一边诉说,恨不得把一肚子的委屈都倾泻出来。
等到终于看到门外那两个抱臂站着的男人,开始频频晃动起脚步往咖啡厅慢慢走的时候,甘棠知道她们聊的太多了,再待下去,那两个人恐怕也没法跟何逑交差了。
甘棠抹了抹眼泪,“谢谢你,秦太太。”
梁琇始终无法忘记甘棠在屈以申过世后,仍然帮忙照顾那对母子。这样的乱世,满世界的妖魔鬼怪大行其道,能有她这样的人,尤显得难能可贵。可这么宝贵的灵魂却陷进了何逑的魔掌,梁琇觉得,自己如何也不能视而不见。
见那两个人已经进了咖啡厅,梁琇起身站到甘棠身边,轻声在她耳边说了家里的电话,然后温和地看着她道,“如果你需要帮助,可以打这个电话找我。”
甘棠惊讶地看着梁琇,之后便咬起嘴唇,重重地点了点头。
然后,梁琇一边往外送甘棠,一边故作亲昵地扶了一下她的肩,似带嗔怪地朗声道,“下次逛街,可要早些叫我啊!”
第122章 孟家的家宴
一九四六年的春节,秦家过得很热闹。
毕竟日本投降了后,不管是北面驻扎的日本兵,还是那些作威作福的日本侨民,都要陆陆续续滚回日本去了,多年的压迫感没了,空气都仿佛清爽了不少。
尤其不少当年的故旧好友从重庆回来,免不了很多人都到秦家来往走动,过年的氛围,到底是不一样了。
秦定邦经常要陪着秦世雄招待这些客人,这个年过得甚是忙碌。
他知道梁琇本就不喜欢这样的热闹,而且他越来越发现,秦向湘可能真是随了他,很有脾气个性,怎么看都不是个乖的。一旦这孩子又闹起来,这样的场合反倒添乱,所以他就尽量多让梁琇留在家中照看孩子,他去秦宅帮着应酬。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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