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很好,只不过我不够好。”
椰子树轻轻摇曳,隋恕安静地,听着她说话。
“我学会了用化妆品,有了自己喜欢的衣服风格……”简韶慢慢数到,“但是我的宿舍太小了,是三层的床架,有的时候我会觉得我睡在驿站的货架上。在这里很难有隐私空间。”
“所以我特别感谢你——”简韶忽而对上他的眼睛。她的整张脸都是真诚的,黑曜石一样的眼珠子闪闪发光。
“我从宿舍搬走的那天,特别开心……”简韶浸入回忆的潮水,声线很轻,“那天的夕阳特别美,整条楼道全是金灿灿的色调,最尽头的窗子像淌过融化的蜜蜡。很多人都在看我——或许是非常羡慕我,也可能是别的。下楼的时候,非常的不真实……”
“这是第一次我从这条楼梯上下去,有人帮我提箱子、搬东西。以前开学、放假,我都是自己扛笨重的箱子,每一次胳膊都要酸痛三四天……我从楼上走下来,你就在宿舍楼下的车里等着我。”
简韶想,他可能不知道,那个时候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一步一步,带着她所有的欣喜、担忧、自卑、勇气,朝他走过去的——
“所以我特别感谢你。”
感谢你短暂地给一个年轻的女孩提供了安身之所,满足了她未完成的期望,和小小的、不敢告诉别人的虚荣。
隋恕直直地盯着她,诸多的复杂缠绕在他的眼瞳中,越来越深,越来越沉。
他突然开口:“可是,我从未这样看待过你——”
可是他从未因为她的出身看不起过她。他从未觉得,赤条条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人,究竟有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在于有的人承载的罪孽要多一些,而有的人则更干净。
简韶睁大了眼睛。
隋恕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住所的。
他没有开灯,任凭身体陷入无边的黑暗,被夜色淹没。
这是一个明月高悬的夜晚,漫天的星星像一张巨大的捕梦网。
他或许已经睡着了,也或许仅仅是落入了网中,再也走不出这场梦境。
两个人在一起这么久,唯一令她记忆犹新的事情,竟然是最开始的时候,他做出的最微不足道的、将她接到家里住的举动。
他觉得自己非常可笑。
隋恕像被一只巨大而冰冷的手扼住咽喉,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黑漆漆的窗格,是宣判的枪口。
回忆里最甜蜜的部分,是便宜行事的毒药糖果。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对她,根本就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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