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宋令枝恨不得一口咬下自己的舌头。
她在明枝宫住了一年多,若是怕,第二日便搬出宫去了,哪还会等到今日。
借口着实蹩脚,然话已出口,由不得宋令枝收回。
睫毛飞快扑簌,挡住了眼底的心虚和胆怯。
落在肩上的黑影逐渐笼近,沈砚垂首敛眸,修长手指轻抬起宋令枝的下颌。
他眼中漆黑晦暗,如大漠枯井。
“宋令枝,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指腹轻轻往上,落在宋令枝唇间。
与之俱来的压迫感落在宋令枝身上,她无处遁形,宋令枝颤巍巍,声音都变了调:“……知、知道。”
耳边喑哑一声笑落下。
沈砚垂着眼眸,手指落入宋令枝喉咙。
似是又吃了一颗酸梅糖,宋令枝只觉嗓子干哑得厉害。
少顷,她一叠声咳嗽,一双杏眸呛出泪珠。
浴池四角悬着掐丝珐琅缠枝莲纹灯,昏黄烛光摇曳,落在粼粼水面之上。
宋令枝纤细脖颈落在沈砚掌中,不堪一握。
她眼中水雾逐渐弥漫,迷离婉转,只觉烛光落在眼中,分外灼目。
身边隐约有水声响起,是沈砚下了水。
“不要、不要在水里。”
宋令枝一手环在沈砚脖颈,她声音轻轻,目光落在浴池边上。
沈砚眼眸轻垂,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宋令枝等不及,伸手攥住沈砚的手腕,声音不加掩饰的急促:“沈砚……”
沈砚胸腔闷出一声低笑:“……不怕膝盖疼了?”
宋令枝不明所以,目光透过朦胧水雾,不解望着沈砚:“为什么会怕?”
殿外皓月当空,月影横窗。
夜色悄然寂静,耳边隐约有虫鸣鸟叫落下。
宋令枝一双眼睛透着懵懂茫然,望着沈砚的目光满是不解疑惑。
沈砚定定望着人,须臾,方笑道:“等会你就知道了。”
浴池中青烟未尽,烛光氤氲满地。
直至夜半三更,鼓楼遥遥传来几声钟声,殿中的水声终于停歇。
宋令枝眼角满是泪珠,沈砚松垮锦袍拥着人。
手指无意碰到宋令枝,宋令枝当即蜷缩在一处,紧拢的双眉不曾有过片刻的舒展。
嗓子哭哑,连拒绝的言语也说不出,只胡乱拍开沈砚的手。
沈砚眼角也有抓痕,淡淡的一道,似是猫爪留下的。
他低头落在宋令枝一双柔荑之上,忽的起了兴致,想要为人剪指甲。
白芷躬身端来妆匣:“陛下。”
沈砚缓缓抬眸,目光不曾从宋令枝脸上移开,他冷声:“皇后下午去了何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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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醋缸子
天色将明之时, 城门大开,遥遥的只闻得一阵策辔之声由远及近。
马蹄渐起飞扬的泥土,一人身着墨绿长袍, 风尘仆仆。
许是路途遥远, 又或是外放了一年多, 贺鸣眼中锐利坚定,一双黑眸灼灼。
岁月洗去了他身上的青涩, 却并未带走他眼中的忠贞不渝。
前往黔南赴任是贺鸣自行请命的, 他入朝为官本就是为国为民,如今一腔抱负得以施展, 也算是如愿以偿。
曾经的同僚如今还在翰林院, 信中闻得贺鸣今日回京, 早早在酒楼大摆筵席,为贺鸣接风洗尘。
“贺兄果真是有作为之人, 我在京中可是都听见了,黔南那地都称贺兄为贺青天,说你最是公正。”
筵席上推杯换盏, 一众奴仆端着漆木菊花捧盒, 在廊檐下穿梭而过。
衣裙窸窣,遍身绫罗绸缎, 满头珠翠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酒楼临江,丝竹悦耳, 细乐声喧,伴着水声遥遥落在贺鸣耳边。
手中的剑南春一饮而尽,剑南春后劲之大, 暂时洗去贺鸣一身的舟车劳顿。
他一手抵在膝盖上, 指尖揉搓着眉心。
入目是六扇百蝶翻飞的缂丝屏风, 黑漆描金案几上燃着百合宫香,身后博古架上供着汝窑青花瓷八角炉台。
金窗银槛,锦绣满眸。
京城繁华,不比黔南偏僻遥远。
若是在黔南,他此刻定然是坐在临窗炕前,或煮一壶自己喜欢的白毫银针,或是捧着公文细阅,静听院中雨打芭蕉。
窗外日光浅薄,长街人头攒动。
乌银洋錾自斟壶执在手中,忽而身后有丫鬟上前:“贺公子,奴婢替你斟酒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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