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世界都残酷成这样了
音音眼见着哥哥脸色愈发难看,不得不硬着头皮呵呵笑了两声:“怪不得瞧着她们跟哥哥怪般配的”配她,是浪费了些。
说着又呵呵干笑了两声。
音音现在只想回自己小院,把脑袋埋起来。她一惊一乍,自以为洞悉了清晖院的秘密,结果根本跟她半分银子的关系都没有把人家的通房丫头当成自己的陪嫁丫头,这要是让赵红英知道,够她笑到腊月里,——明年腊月。
她怯怯的目光一动,不巧,就撞上了哥哥看过来的视线:真冷啊
“般配?”陆子期轻轻吐出这两个字。
脸色有多冷,声音就有多轻柔。
一向聪明伶俐的谢念音,要说怕什么,就怕大哥这个样子。
此时她本就又羞又惭,羞耻得头皮发麻,人都木了,听到哥哥温柔得近乎阴森的两个字,她本能的摇头,嘴里却求生讨好道:“般配极了!就在刚刚,茉莉倒茶你看书,你们俩个真跟画上的一对璧人一样,就是那句‘赌书消得泼茶香’”
看着哥哥不见好转的脸色,感觉到花厅内愈发紧绷的空气,谢念音大脑飞速旋转,还没有理清原因,她就已敏感捕捉到哥哥层层攀升的怒气值,敏锐感知他人情绪需求的天赋告诉谢念音,这时候最好的选择就是说点好听的,先让对方怒气值降下来。
好听的?音音觉得自己诗词歌赋不知读了多少,可又是这样,书到用时,那些往日背得滚瓜烂熟的东西怎么都想不起来了,她嘴上胡乱道:“可以说是玉骨冰肌胜蓬莱,神仙眷侣下瑶台朝霞暮雨红尘伴,玉影相随处处春”
不对不对,更生气了
“人间舞翩跹,姻缘一线牵”越说越不对了,可她想不到别的了,总不能说“公子选玉色,侍寝金屏中”吧,大实话是万万不能说的,可想吹捧得恰到好处又是何其艰难呀!尤其是,音音嗫嚅着抬眼看了一眼一张玉面铁青的哥哥,她哥哥可比别人难吹捧呢。
“哥哥,我的好哥哥,我就是觉得她们美,就一不小心一不小心想岔了”音音弱弱强调这句:“一不小心”
陆子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看得谢念音头皮发麻。
她硬着发麻的头皮,弱弱呵呵了两声,这时候决不能安静,决不能任由尴尬和冷酷的紧绷气氛把自己包围住,不能让已经凝滞的透不过气的凝重形成合围!
胡说八道也要拼命突围,说不定哪句就打动生气人的那颗冷漠的心呢:“冷静想一想,我的陪嫁丫头配用这么美的吗?不配!我未来的夫君就不配——”临城谁配,唯有临城公子陆崇礼配!
可她惯常好用的插科打诨,此时却不仅没用,还——
“啪”一声,是断然拍案的声音。
吓得一心溜须拍马的谢念音一个激灵,后半句直接折在了腹中。
“谢念音!”陆子期脸色冷如冰,额际抽动。
这次音音是真的不敢胡说八扯了,她把她哥气狠了!这次绝对气狠了,多久没听到哥哥连名带姓叫她了,得有五六年了吧。上次还是她十岁的时候,跟着赵红英偷看蒋宇成洗澡
连名带姓三个字一出,钱多橘墨赶紧都跟着钟大娘悄无声息又往远处退了退。有丫头要经过这边,都被钟大娘直接摆手,丫头吐了吐舌头转身从别处走了。
这种时候,就该闭嘴了,谢念音很知道。
别想着突围了,已经完全在错误的深渊里无路可走了。
只能站直,挨训。
“你读的什么书?念的什么诗?这些混账闲话也是你一个好好的大小姐该说的!”陆子期气到浑身发冷,“陪嫁?夫君?谢念音你真是什么都敢说?还有没有你不敢的,就这么着急嫁人!”
音音把唇咬得死紧。
“说话!”陆子期盯着她咬紧的唇,更生气了。
音音老实道:“我错了。”
陆子期看着她,冷声:“回答我的问题。”
音音抬眸,一对上哥哥幽幽看过来的视线立即又垂下了眼睛,“我不该读那些混账书,不该——”
“回答我的问题。”陆子期的声音低了些,却更具压迫感。
“我读的《琵琶记》《醉金枝》《三扣闺门》《鸾凤——”
陆子期听着这一本本不入流的坊间话本子,这是真的怕了,居然都知无不言了陆子期缓缓呼出口气,抬手揉了揉额角,打断了谢念音。他把怒气往下压了又压,静了静,换了声气,重复问题:“这么着急嫁人?”
音音心里哦了一声,原来是回答这个问题。她又咬了咬唇,慢慢嗯了一声。
很轻的一声“嗯”,如果不是两人离得这样近,陆子期怀疑自己根本听不清。
他扶住桌案,慢慢坐下,笑了一声。
这笑声也很轻,可谢念音听得清清楚楚,这是人后的陆子期才有的笑声。
临城公子,当然不能这样笑。临城公子是善人,是如切如琢的君子,最是温文尔雅,温和从容
海棠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