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一声,引得众人下意识抬头望去。
程子安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斜倚着身子坐在那里,如同玉面煞神一样。
众人口中直发苦,坐在最前面的几人,连忙伸手去拿笔。
有人开始,后面的人陆陆续续行动起来,没多时,程箴就收齐了众人的签名画押。
程子安朗声道:“将布告张贴出去,城门,以及几个市坊都要通知到。”
程箴拿着一叠纸,急匆匆前去忙碌,众人也挪着沉重的步伐,三三两两散去。
程子安回到公堂后,段尚书起身,笑着朝他拱手,道:“程知府思虑长远,佩服佩服。”
赵侍郎也笑道:“程知府此举,令我大开眼界。”
程子安拱手回礼,道:“各大行臭不可闻,早就该清理了。买卖难做,并非是因为货物本身,最难之处,全是因为人为造成。两位不是外人,我就敞开窗说亮话,商人重利轻别离,这句话,商人被冤枉了一大半。应当说是,官员重利轻离别,商人能有读书人,官员不要脸?”
段尚书哑然失笑,赵侍郎也讪讪笑了。
钱大不过权势,有了权,钱会源源不断前来,商人,只是大官门下替其赚钱的仆从罢了。
各大行首也一样,一旦形成了规模,行当里面就产生了权势,上面的一层,靠着剥削底下的人而活。
不然,各大行当的行首,难不成全都是热心人,真有那么大公无私,为了自己所在的行当鞠躬尽瘁?
深究下来,小商贩与卖些鸡蛋菜蔬的百姓一样,经受了层层的剥削,最后得到几个可怜的大钱。
大头的利,都被最顶层的拿走了,那就是官。
刑部大理寺也有许多见不得光的阴私,寻常百姓畏惧公堂,就是怕自己没倚靠,没权势,进去了之后,说不定就出不来。
刑部与大理寺,与底下的百姓倒无利益牵扯,但涉及到权贵,就不宜多言了。
程子安是要收拾底下的行首,骂朝百姓与商人伸手的官员,此事与段尚书与赵侍郎两人无关,他们问心无愧,自能笑一笑。
段尚书道:“明日我们就要启程回京,争取在过年封笔之前回到京城,向圣上交了差使。”
程子安道:“你们这次前来,一直在忙碌,我也没好好招待你们。晚上我请你们去后衙吃酒,家中的饭菜,我自己掏腰包请,不谈公务,只说风月闲话!”
段尚书当即应了,赵侍郎也一口答应下来,笑道:“能吃到程知府的饭,难得难得,我一定会到!”
到了晚上,段尚书与赵侍郎一身常服前来,程子安与程箴在门口相迎,彼此见礼之后,进屋落座。
程子安请了段尚书坐上首,道:“以年纪论,段尚书最年长,接下来是赵侍郎,再是阿爹,最后是我。我今晚替你们斟酒,布菜。”
段尚书不客气坐了,招呼着尚神色犹豫的赵侍郎道:“你坐吧,程知府向来如此,不拘小节,没那般多的讲究。”
赵侍郎这才坐了,程箴接着坐下来,程子安提着酒壶,替他们三人的酒杯斟满,道:“我不吃酒,你们三人吃。酒吃多了头疼伤身,适量就好。”
段尚书朝愣在那里的赵侍郎哈哈大笑:“你瞧,别人请客都是劝酒,程知府是劝少吃酒。不过,我喜欢程知府这般的,吃多了酒,翌日得难过一整日,精神恹恹什么都提不起劲,是伤身又耽误事。”
赵侍郎笑着应和:“倒也是,吃的时候爽快,难受时就后悔不已,只恨当初为何要吃那般多。”
程子安举起手上的茶盏,道:“他乡相遇,实在难得,我以茶代酒,先敬你们一杯。”
三人举杯饮了,程子安放下茶盏,再替他们斟满。
几人如同先前程子安所言那样 ,不谈公务,只说些闲话。
赵侍郎对程箴的学识很是佩服,连声道:“真是可惜了啊!”
程箴很是淡然,笑道:“我如今就很好。官不易做,以我的性情,难以做好官。”
赵侍郎频频点头,道:“官是不易做,要做好官难。”
段尚书道:“是当官的要做事难。来来来,我们不说这些官场之事,说起来伤神。来来来,吃酒吃菜,云州府的腊味还真不错,正好下酒。”
程子安道:“我给你们备一些带回去,不多,就尝尝鲜。对了,段尚书,我还给老师写了封信,备了份云州府的干货,劳烦你帮我一起带回去。”
闻山长回了京城,老头儿成日跟人下臭棋,吵嘴,实在太闲了。
当年老头儿在他读书考科举上也出了不少力,他在苦哈哈当官做事,老头儿却闲云野鹤一样,程子安哪能放过他。
云州府的府学一塌糊涂,程子安都不稀得看,打算让他赶紧前来做事,继续做府学的山长。
段尚书笑着点他:“吃你的饭不易,这就给我派上差使了。”
程子安疲赖地笑着拱手,赵侍郎打趣道:“若段尚书不肯,我顺路,这个忙我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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