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陈用“这是壳子”催眠了自己三遍,心里的小地震才勉强收拾好了废墟。鬼帝像能看穿他似的,眼中微漾,缓缓开口道:“此地乃 二忆 无答梁陈转身去看,没留神那种红线又从他袖口泻出来缓缓爬上了鬼帝的身体,先是缠住了腰际,跟着是两臂――不过比水下松弛多了,随着他走动,两人有了距离,红线便拉长,也不显得局促。鬼帝指尖一动,挑起了几根红线看了看,眼尾笑意一闪而没,随即抬眸看着远处的二十四岭。这二十四座雪山环抱离思湖,各各中空,远远看去可以看到有廊檐楼阁在山体上碎星般错落地镶着,也许是采光的大窗则不计其数,错杂而不凌乱地依山走势而凿,里头人影攒动,明光轻泄。又听书声琅琅,似乎倒是从山里溢出的雾气时而凝成“十叠云山”这几个大字,时而散去,悠悠潇潇。
二十四岭与离思湖之间有高下之分,因此布了许多阶梯,也许是走的多了,又风雪侵蚀,玄石阶梯都不完整,歪歪斜斜,缺牙少眉的。多覆着霜雪,旁边或歪着枯木,或有玄色人像,都像在世间奔波了一生,来此歇息的。正西方岭下的雪道长亭亭盖上积雪几丈,亭中倒有些石桌石凳,于是几人进去先行落脚。那多的人是个老头儿,衣衫破烂,抱着个包袱,哆哆嗦嗦,一脸的枯黄肌瘦,一看就是饿了很多天的。梁陈“撕拉”一声,一片衣袖就到了手上,把老头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要灭他口。苏视难以言喻地看着这人把“断袖”铺在长凳上,伺候那只鬼坐下了,张嘴喷道:“梁远情你鬼迷了眼吧?!”“干什么?”梁陈顾左右而言他,“这是鬼帝,你知道什么是帝吗?万一怠慢了,回头他卷土重来,带鬼兵鬼将把我们人间杀个千里无人烟怎么办?”苏视完全没看出别人有被怠慢的意思,只看到他开屏,闻言只想五体投地,抱手道:“真是忧国忧民,王爷高虑,王爷高虑!”梁陈还要回嘴,一根红线却冷不防绕他的手臂缠了几圈,把破袖子扎了口。他回头一看,鬼帝手里勾着红线另一头,不知有意无意,错开了目光,只看着湖上薄冰。然而侧脸静默优美。“好吧,”梁陈瞬间平静下来,转向那老头儿,“你是谁?怎么跟进来的?”老头儿抖如树叶,额上忽然一重,脑门猝然开了朵花,人差点被推个倒栽葱,惊愕地抬头。却见梁陈从另一边袖子里拿出了徐晓晓的火红箭矢。那飞扬羽毛上有一种寻人的符咒,感应到气息便会发出指引。“你见过昭阳郡主。”梁陈微微垂眼。他其实长了一张很可亲的好相貌,眼睛常年犹如一池春水,连刻意板着脸的时候都不会给人很强的侵略感与攻击性,温和得就像一把柳絮。老头儿不知道是不是站不住了,扑通一声跪下去,说道:“是,是……”“哎您,那么害怕做什么?我不吃人。”梁陈走近些弯腰扶了他一把,却蓦地一愣――这老头儿脉搏慢得不正常,皮肤也像一把枯木――他快死了。而且是很奇怪的一种状态,这个老头的魂魄就像烧到尽头的蜡烛一样,在以分秒可计的速度渐渐熄灭。梁陈几乎可以肯定,他活不过三天。“那位小姑娘在、在静熙山山道上的店里救了我……”老头儿抓救命稻草似的下意识抓住了梁陈,把他的手拧得皱起来。梁陈看见他蓬头垢面,脸色枯槁,眼珠惨淡到发灰,里头却有一点很亮的东西,像一堆将要烧成的死灰里那灼热的星火。“我姓朴,我们那方言叫老朴是‘老皮’……他们都这么喊我,”老皮含糊颠倒地说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舌头,道,“我是跟在大人们的后面进来的……在那个黑道里掉了很久……最后在湖底的一个隧道里醒来的。然后看到外面的冰全都碎了,又凭空起了一座天梯……我想进义学,就跟着他们一起爬上来了。”
海棠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