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史里对鬼帝有过记载,虽然那已经是一千年以前,没有前言后语的简单记录:“――鬼帝以帝令御万鬼,尝暴虐食人,每出乘车,效天帝驾辇行。以凶煞伪做哨神,天道降八十一道天雷,凶煞尽死,妖丹成鬼相,护佑鬼帝左右,初,三十三神宫,无神可挡。”鬼相不是一只鬼,是与神明临世会带来的福相一样的凶相。传说鬼相出现多在雷雨天气,阴云密布时出现一张雌雄莫辨的人脸,头戴巫帽,闭眼微笑,只有一半身形,却大可撑天,手做兰花指捻于前――随手指物扶乩,点中哪一个,那人就必须答一问,答不出来,便做祭旗。但它问的东西,鬼都不知道怎么答。当时的当时,鬼帝可谓是闻风丧胆,鬼相一出,几乎是灭绝人寰的。不止夜止小儿啼,甚至有百姓生出类似鬼相的孩子,以为灾殃,直接闷死的。神陨以后,九州基本连凶煞都少见,苏视一行人连同仙鸡顿时看愣了,就见那似笑非笑的鬼相手中缓缓比起兰花指,深黑色的一截枯逢在它手中毒虫般流泻繁衍,蛇尾一般掉在半空。这画面诡谲又令人不寒而栗。黑蛟却已从鬼相的眉间脱身而出。――它们拉着一架帝辇。那垂帘外叮咚作响的鸾佩有灵,却也是恶灵,喙下如沾人血,恶毒的眼睛四下一扫,叫人遍体生寒。那帝辇三面有黑帐,正面看去,只有极高的帝座与逶迤的漆黑袍袖。蛟龙咆哮着拉车而下,寒蜮的仅剩的恶鬼像是倾巢而出了,凶神恶煞地铺满了天,围在鬼相身边,叫人一眼看去,像窥见了一片来自古老时代的云。彼时有神鬼相争,动九天,坼苍穹。地裂生莲,天崩落泉。山外山里,黑蛇则像是完全不敢动了,僵成了一条烂树根。有些鸟上的“人”根本承受不住威压,竟然声都没出一道,就两眼一翻,当即魂散了。帝令对常鬼的威压堪比法自然剑催弱草。梁陈知道明韫冰诓他,但不知道具体是怎么诓的,心里到底还总想起他整个人灰飞烟灭那一幕,此时此刻,才算是真正地放下心来,并后知后觉地产生了一点毫无缘由的愤怒。真是好气派啊!连个脸都不露给他们这些“凡俗”看!他正想到这里,那鬼相手上的枯逢便瞬间开始占卜,硕大法盘打出,转的人头昏眼花,还未看清,其中一截黑木已经暗器般朝梁陈打去!
苏视悚然一惊,就见梁陈身上的网被黑木刺破,他偏头一躲,黑木却在劈风的速度里硬生生转了个弯,微声而尖,尖声刺耳――凿进了他的发冠里,瞬间击碎那玉冠!梁陈的长发泼墨般洒了一身,并指拿住那充做乩子的一截枯逢。朴兰亭忽然道:“又来了。”老头似乎是叹了一口气。这语气有种熟悉的感叹,梁陈不由看他一眼,却见鬼相那笑愈发扩大,整张脸跟要裂开似的,尖声问:“――上九,梁远情,旧时记忆为何强任不清?”梁陈眉头一皱。鬼相正欲侧耳倾听,这人就答说:“有不清过吗?我小时候被鹅撵的事都记得好吗?别随便污人清白!”说罢把那枯逢随手当发簪把他自己头发一束,手放时刹那凝弩放出一箭,快的叫人怀疑是眼花――徐晓晓尖叫一声:“师祖――”原来朴兰亭那边突然两目一凸,整个人就像一尊被打碎的花瓶般碎了!跟着所有凝梅就应召而出,洪流般的念力汇成一柄几乎和法自然剑一样的巨剑,剑光流抛成一巨爪,不截箭却直抓那座辇上的鬼帝!但梁陈那一箭却是直入开天阵法的阵眼的――就在山外山上!一箭之下那摇摇欲坠的阵法大震,瞬间黯淡大半。梁陈回过头,这才看出朴兰亭那身体根本也是假的!什么老头,法器哪可能有形体?!还这么活泼?这死东西肯定是哪个神明赋的灵,还真是少见啊!怎么那么会盗版啊!还有,这是要破釜沉舟把鬼帝劈了吗?也不想想你劈的过吗――恶鬼挡不过那胭脂色的巨剑,在锋利的削劈之中纷纷败退,嚎叫成影,一抓之下那帝辇瞬间四分五裂,拳光散去。那人却身轻如燕地避开了这一击,袍袖狂舞,十二旒就比较倒霉了,直接擦断,玄珠洒了漫天,梁陈只看见他长发如雾如电般一划,人已经迎了上去――直面锋刃!千分之一的一瞬里,梁陈万般悬心之下看见那雄浑剑气在他掌下如泥遇水,仓皇地左右劈开,须臾他掌心落到刃上,猛然一拉,从那剑光里直接抽出了朴兰亭的本体――那信笺――那似乎一剑千军万马的巨刃就在这一握里溃败成雨,散如流光。八极微亮,一只黑蛟腾飞着,头颅送到他足划出的翩跹步下。他侧对着梁陈,将朴兰亭拿在手上,似是想翻看。梁陈心刚放下来,他自己眉心里骤然一道剑光就穿天裂地飞了过去,转如飞蓬,直击鬼帝后心!他大惊又大惊,心想“哪个坑我???”嘴里一句当心音却都没出,就见鬼帝如有所见般转身,燕影般一掠,竟没有避,袖子惊弓之鸟般一颤,那巨剑的尖刃就止在了他的脚下,攻势扼住――底下狂风猛地一扫,将他如墨长发往上一掀,黑色蝴蝶般迅速散开,露出了那张邪得很有冲击力的苍白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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