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想他平时和杨绪云怎么相处的,杨先生话其实也不算多,但到底在学堂教书,相比起柳澄风肯定是话多的那个。陈子灵每个月都要给杨绪云做假肢还有轮椅的复查,他毕竟是万花谷工圣门下弟子,当年长安失守,杨绪云伤到了腿,这假肢还有轮椅都是他弄的,有个唐门弟子也帮了些忙,不过这些年流离失所,很多在逃难中遇见的朋友有的失散,有的因战火已经长埋地底。
杨绪云在长安沦陷那年也差点被乱箭射穿心脏,不过陈子灵记得好在杨绪云胸口带着一只小巧的玉麒麟,替他挡住了本会射穿心脏的一支箭,只可惜那只玉麒麟被弄得碎了。陈子灵给杨绪云轮椅修检的时候闲不住和柳澄风说了这些,“这麒麟是谁给他的呢,真是帮了大忙。”
柳澄风不语,但看得出那天他心情不错。
陈子灵要给杨绪云假肢关节上一些润滑,柳澄风主动说他想帮忙,上润滑挺简单的,陈子灵是灵州附近这几个镇唯一的大夫,别处逃难来的伤者还是很多,他需要忙的事也很多。
“那真是帮了大忙了。”他松了口气,柳澄风的手虽粗糙宽厚,但其实很灵巧,学东西蛮快的,他于是便代替陈大夫。杨绪云开始见是他还有些惊讶,不过也没多说些什么。
“我当年给绪云……兄的玉雕,是碎了么?”
柳澄风抬起杨绪云脚踝,确实是假肢,冰凉又坚硬,但陈子灵给他假肢贴了一层人工假皮,摸上去就像是仅仅被冻僵了。他找到卸开假皮的小口,往关节抹上润滑,直到扭动踝关节不再有咔咔作响的声音。
“是,被叛军的箭打碎了。”
“你还能站起来么?”
“……很难了,只能靠他人搀扶。陈大夫给我装上假肢本以为我能站起来,只是我下肢全然坏死了,使不上力气。”
杨绪云说的很淡然,仿佛坏死下肢的不是自己,而是别的什么和他不相关的人。
“澄风?”
杨绪云见他垂头不说话,有些担心,他的踝关节滴了些透明的水珠,不知道是柳澄风不小心挤多的润油还是别的。
“澄风?”见人不回话,他又多唤了一声,声音轻轻的,小心翼翼的。
“某……我之前在洛阳,太原,甚至是长安,都听的是杨学士被革职,已经被叛军……”柳澄风这才回话,声音同样很轻,似乎害怕被杨绪云察觉到什么。
他在抽泣。杨绪云很容易察觉别人情绪,做了学堂老师后更是了,镇里的学生素质不一,爱哭的孩子很少,大都是在灾难战火中长大的孩子,深知哭泣无用,也因为如此,想哭爱哭的孩子更不容易被人察觉。
柳澄风并不怎么会隐藏情绪,握着杨绪云脚踝的手也在轻颤,可他的手从来是很稳的,所以连玉雕也能刻那般精致漂亮,他小时孤僻,没有朋友,杨绪云是第一个主动和他聊天玩耍的同龄人,在他心中或许杨绪云早已很重要,重要到让他在乱世离开河朔寻找一个被革职的罪臣。
“我不是还活着么。”
杨绪云沉稳的声音自头顶传来,脸庞暖暖的,他的腿脚虽然已经变得冰凉坚硬,手掌却还是很温暖,他擦去柳澄风眼角遗下的泪痕。
“你小时问我是不是经常这样安慰人。”
“……”
“我伤心了总想着母亲能不能摸摸我的脑袋,我就想别人难过了,也会这么想。”
“可你不是我母亲。”
“但这样心里会好受些。”杨绪云说这句话的时候连带着揉了揉柳澄风毛茸茸的脑袋,让他脸红了好一阵。
等两只假肢都弄好润滑后,杨绪云又说道:“你能再刻一只麒麟么?”
他答应了。
这些日子柳澄风都和杨绪云住在一起,但杨绪云家中贫瘠,只有一张小床,无法容纳两个成年男子,杨绪云身子清瘦些,但柳澄风肩宽体厚,若要躺的话他一人就能将床榻占满,可杨绪云却比自己更需要躺在床上。本想为他再弄一张床,只可惜资源匮乏,身上也没几个银钱,柳澄风往日在太行山的时候常常睡在锻炉旁,也无所谓舒不舒服身上痛不痛,于是就只打地铺。
杨绪云问过他要不要上床来,气候越来越潮,灵州阴冷,纵使他身体再强健,被这样的风吹多了,又躺在冰冷潮湿的地上,很难不感冒。但每次杨绪云让柳澄风上床来,他都支支吾吾地拒绝,脸上涨得红红的。
但今年的十月实在太冷了,能打地铺的床单床被全都冷重得好像铁坨子,这样一来二去,柳澄风果然染了风寒发烧。
陈子灵倒不意外,可工作量到底是多了,把柳澄风骂了一通,这么大人了不会照顾自己,他本可以过来住他的药房,那里有床榻,不至于太冷把自己冻的感冒。杨绪云反而还心疼这个姓柳的,让他赶紧给人抓药去。
“柳澄风,很一般啊。”
他丢下这句话去隔壁镇子了,需要的鱼腥草只有隔壁的药房还剩一些。
杨绪云留在他身边照顾他,柳澄风烧得昏昏沉沉的,抓着人家的手往脸上贴。平日里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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