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了默,他起身往里走。掀帘入内,就见榻上的人不知何时睡着了。
他走过去,拉过毯子帮她盖上,随后在她跟前蹲下来。
曾记得在岱梁罗县客栈时,也看过她的睡颜。彼时她为了救阿檀在船上跟歹徒斗智斗勇,还拿“我是裴沅祯的女人”作要挟。她聪明、狡黠、古灵精怪,可睡着的样子却乖巧可人。
比如现在,她呼吸轻盈,睡得恬静。长睫根根分明,在眼睑处落下一层阴影。红唇清艳,微微嘟起,略显调皮。
也不知她梦见了什么,唇瓣动了动。
裴沅祯莞尔。
就这么看了会,他倾身过去,在她鼻尖轻轻碰了碰。
正欲退开时,见她缓缓睁眼。
“我吵醒你了?”他问。
沈栀栀扬唇笑:“你是不是想偷偷亲我?”
裴沅祯默认。
“怎么在这睡着了?”
“我看话本子累了,原本想打个盹来着,不知不觉睡过去了。”
“那还想睡吗?”
“嗯。”
“既如此我陪你。”裴沅祯说完,掀开毯子,钻进去。
沈栀栀往里头挪,不过软榻不大,睡一人刚刚好,睡两人就显得挤了。
裴沅祯从身后抱住她,让她的头靠在他手臂上。
“睡吧。”他说:“我在这。”
可裴沅祯这么搂着她, 沈栀栀哪里还睡得着,瞌睡虫早已飞了。
她手搭在裴沅祯的手臂上,与他聊天。
“近日很忙吗?”
“嗯。”
“忙什么?”
“年底都比较忙, 户部清帐, 刑狱结案,还有皇上立后之事。”
沈栀栀说:“我听说今日宫里设茶宴邀请各家贵女,皇上可有中意的?”
说起这个就头疼, 裴沅祯鼻尖摩挲她的头髮:“暂时没有。”
“那皇上是何意?不想立后吗?”
按理来说,皇上立后对他是有利的, 大婚过后就可以亲政了, 为何拒绝这等事?
裴沅祯猜到她心底疑惑,说道:“皇上使性子罢了。”
“因为你杖杀他身边的内侍?”
“嗯。”
沈栀栀忖了忖,转过身来:“我觉得这事你做得确实专横了。”
裴沅祯挑眉。
“那些挑拨离间的人固然不能留,可总归是皇上身边的人, 你要杖杀他的人,至少要先跟他商量啊。”
“何须商量?皇上并非不谙世事,那两个内侍做了些什么,是好是歹他心里都清楚。”
“可那也是他的内侍啊。”沈栀栀强调说:“正如你所说, 皇上已经长大了,心里什么都懂。也清楚那两人留不得,可即便如此, 你也得经过他的同意吧?”
“他不会同意。”裴沅祯说:“他不忍杀那两人, 我只是帮他作出决断。”
沈栀栀沉默了片刻:“可你跟皇上的关系总这样僵持也不好。”
裴沅祯勾唇:“你有何主意?”
“上回我不是跟你说, 你既然做了为他好的事, 就让他知道吗?”
“我此举对皇上有利, 他清楚。”
“那皇上为何还跟你怄气?”
“”
裴沅祯闷了闷,不说话了。
故去的皇后是裴家嫡女, 也是他堂姐。可裴沅祯从小跟裴家人就不亲厚,是以跟故去的皇后也没什么感情,对于皇后留下的孩子更不用提。
七年前皇帝驾崩,大曌不可一日无君,他匆匆将八岁的孩子送上皇位。
直到那一刻,他才开始正视这个陌生的外甥。
这么些年,他极力培养他。只是他忙于朝政,却忽略了那个孩子不知不觉已经长大,而且变得叛逆。
这令他头疼得很。
想起安俊良说的那句“皇上变得如此,你也难逃干系”,他叹了口气,将怀里的人拢紧了些。
“栀栀,”他问:“我不擅于跟孩子打交道,你帮帮我。”
若他跟皇上只是单纯的君臣关系,他自有法子。可除了君臣,他跟皇上还是舅甥。
这世间,他最不会处理的关系就是血亲。
沈栀栀却道:“这有何难?”
“我问你,”她说:“你可曾陪皇上用过膳?”
裴沅祯默了片刻:“没有。”
“一次也没有?”
裴沅祯不吭声。
沈栀栀捏他脸:“看来是真的了。你把他丢在宫里,隻忙于自己的事,连用膳都没陪过他,他又怎会跟你亲厚呢?”
她说:“若说维系感情,饭桌上最合适了。气氛到了再小酌两杯,铁定什么误会都没了。”
“你怎么知道?”
“小时候我爹娘吵架,就是在饭桌上你一句我一句和好的。若是再喝两杯酒,我爹爹还能将娘亲哄得找不着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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