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风翠的宅邸在扬州城顶好的地块上,占地不算太大,但府内一草一木均下足了功夫,叫人有种曲径通幽的雅趣;院中屋内大小陈设有不少来自东海,大株珊瑚、珍珠挂帘随处可见。
何出岫由乔风翠领着在宅中穿行,一边偷瞄四周,一边暗自腹诽:既然乔总管不缺一条裙子的钱,上回为何非得给他一掌?
乔风翠带人回府时,离用晚膳还有一小段时间。
她将何出岫引至正厅,差遣下人奉上茶点,让何出岫稍坐片刻、先垫垫肚子,稍后等下人带他去用晚膳之处,自己则回屋更衣去了。
何出岫小口嘬着清香四溢的茶水,品着外观精致的细点,心中不禁羡慕起这锦衣玉食的日子来。
过了约莫一刻钟,偏门进来位侍女,唤何出岫随她入席。
寻常主人待客大多在偏厅设席,就在正厅边上,没走两步就该到了。可这侍女带何出岫走的路却不像去偏厅的路,一路弯弯绕绕,竟感觉是往后院去了。
何出岫正怀着满腹疑惑,就见侍女突然停下了脚步,与另一位候在此处的侍女站在一起。
他们刚过了一道院门,眼下立在一处连廊下,连廊一侧与墙建在一块,另一侧则挂着轻纱与珠帘,依稀可见得前面是露天小院,但唯独何出岫正对着的位置用不透光的布帛帷幔挡得严严实实。
引路的侍女毕恭毕敬地朝布帛帘子另一侧道:“主人,何公子到了。”
乔风翠吩咐道:“请何公子入席吧。”
两位侍女应声而动,一左一右去拉帷幔,带动帷幔后的珠帘撞在一起,发出嘚嘚的响声,帷幔一开,饭菜的香味夹杂着某种名贵香料的味道一起扑面而来。
帷幔后是一处露天的席位,饭菜酒水皆已上齐,另摆放筷子一幅、小碗一只、空碟两盏。席前摆放一幅一丈余长的绯绒芦苇屏风,细看,那屏风竟是半透的,质地介于纱和纸之间,能对另一侧的景物看个大概:院子正中央竟是一处池子,池边的托盘里摆着高高低低的杯碟碗筷,再细看,影影绰绰能辨认出池子里有个女子。
何出岫怔住了——这等阵仗他实在没见过。
两位侍女朝池子的方向行了礼,低头从院门退出去,还轻轻带上了院门。
何出岫察觉到了背后的动静,莫名的紧张从他心里冒出头,但到底不好拂了主人的面子,还是拾级而下,略显僵硬地正坐在那张给他准备的席位上。
这一入席,何出岫离中心池子更近了。只见池中女子背对着他,她用一根簪子将头发尽数挽在脑后,露出修长的脖颈与光洁的臂膀来,余下部分浸没在池子里,只伸出一只手去够边上的饭菜。
何出岫哪见过这种场面?当即低下头去,将自己的目光锁在满桌子的饭菜上。
屏风后的女子似是预料到了他的尴尬,笑吟吟地招呼他:“何公子不必拘谨,随意吃喝便是,生意可以慢慢说。”
何出岫这才回过神来,拿起筷子,去夹手边最近的醋溜鱼。
鱼肉入口,酸甜爽滑,令人口舌生津。
何出岫忍不住偷偷抬头瞄了一眼,乔风翠正半侧着身,要去拿摆在一边的杯子。屏风一遮,只能看出个轮廓:那段手臂不似深闺小姐那般纤细,反倒隐隐约约能看出是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的——嚯,凌海诀,难怪力气这么大,何出岫无端想到了这出。
也许是够不着,屏风后水声哗啦一响,乔风翠整个人侧过身来,除了手臂与肩颈,连同胸前饱满的曲线也露出了上半。
何出岫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乔总管此刻未着寸缕呢。
蓦地脸上泛起了薄红,何出岫低下头,这回是真不敢再看了。
乔风翠似乎不知屏风另一头的何出岫是个什么情状,小酌一口杯中玉液,开始与何出岫说起生意上的事。
她问一句,何出岫应一句。
不知怎的,何出岫远没白日在老主顾府上那般应对自如,反而显得心神不宁,还嘴瓢了好些次,惹得乔风翠连连拿他调笑,让何出岫坐得更加不自在。
待杯中酒空、盘中餐尽,何出岫的思绪先是乱作一团,随后便散得收也收不回来了。
“何公子。”乔风翠轻声唤他。
何出岫被她的话勾着,下意识抬头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可又忽然找回了些许神智,半路又垂下眼,含糊地应她:“在的,乔总管。”
水声响动,大抵是乔风翠在池子里换了个姿势。何出岫等了片刻,鹂鸟般嗓音从屏风那头飘过来:“我在池子里泡得有些久了,腿脚使不上力,能否请何公子扶我一把?”
何出岫脸上才消下去的薄红又重新浮了起来,他一开口,声音便是磕磕绊绊的:“乔总管,男女有别,授受不亲,我……我去寻侍女来……”
乔风翠在池子里笑得轻颤,戏谑道:“你倒是个腼腆的。”
何出岫没作声,撑着桌子要起身,乔风翠又追了一句:“不必在意这些规矩啦。你要真害羞,过来先把眼睛蒙上,我再从水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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