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山混在人群当中,跟着他们一起逃难,日复一日,越发不知道要做什么。某一天,她突然意识到了,这群人并不是漫无目的,而是在往更高的山上去。发了大水,便要举家搬迁,去高处逃难,这是相当自然的想法。很多人拖家带口,背着重重的行囊,走了一天又一天。喜山没有带什么东西,本可以走得很快,但是她没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就这样晃悠悠落在后面。到了夜里,山顶是唯一亮灯的地方,像是在指引人们归家的路,走近了,依稀能看到上面的寺庙。传说中,神仙住在最高的山上,信仰至为纯真的人,才会大费周章将寺庙盖在这里,所以能够得到神灵的庇佑。喜山跟着大部队行进,走了数月,终于到了山顶。山顶上的人早就做好了迎接他们的准备,一见到人来,先是牵引,然后逐一分散,安排处所,分发粮食,按照各自家庭的人数,分给大家对应数量的瓜果。喜山独身前来,便只分到了半块,她站在人群里尝了一口,觉得有点酸,便往袖子里塞,准备偷偷给绿归。却见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正在看她。小女孩很是瘦弱,皮肤黝黑,正做着吞咽的动作。这一路上,喜山不知道见过多少这样的人,她一招手,小女孩就挣脱妈妈的手,飞快向着她跑了过来。喜山把手里的果子递给女孩,女孩立刻塞进了嘴里,几下就嚼完了。孩子的母亲面带歉意和恐惧走了过来,颤抖着向喜山道歉:“对不起,我们家孩子不懂事……”喜山摆摆手,无所谓地转过身,继续去找住所了。一路上,她发现山上的空间利用得极好,明明和逍遥宫一般大小,却容纳了如此多的难民,甚至还可以容纳更多。以寺庙为中心,西面和南面,都是田地。住房则在寺庙的北面和东面。由于人多,房间拥挤窄小,然而对于灾荒年间,实在是够用了。因为喜山是一个人,她分得的房间最小,和之前住的客栈差不多,除了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再放不下任何家具。她坐在房间里,推开窗户,将绿归引进房间。只见月光和烛灯在同一时间照射进来,山顶中央,寺庙的大殿,亮着一道极为刺眼的光。很多人聚集在那里,人影幢幢,喜山隔得远,明明看不太清,却莫名感觉到他们很快乐。吵闹声细碎温和,甚至能想象得出来,人们脸上正洋溢着的幸福笑容。喜山很少见到这样的场景,她穿上鞋子,出门去看,看到人群让出的空地当中,一对穿着红色喜服的新人,正在拜天地。外围的人们,将他们包围在中间,隔出了足够的距离。大殿正前方,披着红色袈裟的僧人,正立在他们前面,轻声念诵着什么。喜山一瞬不瞬地看着那僧人。看着他垂首,将托盘至于新人面前,低声对新人说着话,而新人在他的话音落下后,调整姿势,彼此跪拜,拿过托盘上的青铜酒盏,后仰和着喝下了杯中的酒。人们大声叫好,新人彼此对望,只那僧人垂下眼睛,一派慈悲的神态。喜山挤进众人当中。人群察觉到她的推搡,略显不耐,有人想将她推出去,却发现她的力气极大,并不是凡人所能撼动,最终硬生生被她挤进了大殿前的空地当中。她径直穿过那对新人,站在僧人的面前。
而僧人也缓缓抬眼,望向她的眼睛。那对新人猛然大惊,被喜山唐突的举止深深冒犯,男人想要呵退喜山,起身之际,之前想要将喜山推出人群的某人上前,暂时阻止了他的动作。喜山开口,对僧人说道:“你在这里做什么?”僧人立于原地,他比喜山略高,自上而下地望了过去:“施主是来参加典礼的吗?”喜山冷笑:“你不是成佛了吗,真渡劫失败,又掉到凡间来了?”僧人沉默了片刻。喜山突然面色一沉,把本就想要上前的新郎官猛地一拉,手捏在他的脖颈之上,生出长而尖利的指甲:“你再装不认识我,我把他们都杀了,一个不留。”“姒姝”,缓慢而温吞的声音,就像夏天磅礴的雨,将滔天的火浇熄,“我并没有装作不认识你。”喜山说:“那你为什么……”她发现她才开口,眼睛就红了,隐隐有些模糊。她想说为什么你看见我不欣喜,为什么看见我不来抱我、吻我,但是这样的场合之下,她说不出口。她狠狠掐着新郎官的脖子,不管他已经吓破了胆,脸色酱紫,冷声说道,“那你现在亲我,不然我把他杀了。”人群被她突然的举动吓得大惊,在她拉过新郎官的时候,又集体全部噤声。他们的表情又惊又怕,看着喜山,看着大殿正中的僧人。有胆子足够大的人,哪怕眼见喜山凭空生出利爪,知道她可能不是寻常人物,仍大呵一声:“无礼!圣僧也是你敢冒犯冲撞的?”却见僧人的目光扫了过去,令那人瞬间失声,人群再度陷入沉寂。此后,即便身披袈裟的僧人缓缓朝前迈步,徐徐站在喜山眼前,众人也未再多说一句。凉风吹拂的露天夜晚,僧人行至喜山面前,略微倾身,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在喜山反应过来之前,那吻又往后下行,落在了她的唇上。喜山瞬间呆住,手上的动作松动,放开了穿着红色喜服的男人。男人连滚带爬,吓得坐在了地上,仍不断向后爬去。人群这才爆发一阵巨大的叫嚷之声,不可置信地望着谪仙般的僧人,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刺耳,弗妄仍是一脸的淡漠。他平静地转身,面朝众人,耐心地搀扶起红衣的新人。新郎官被他扶起,视线在他和喜山之间流连,突然之间低下了头。弗妄继续对着大家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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