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偶尔她也想问问容沛:“那年的7月22日,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你到底还记不记得,你有一个孩子,那人给你生了一个孩子……而你,而我,而我们,是怎样对待他的?”
但是,容太太没一次问得出来,心知这问话太残忍了。
现实和回忆联合起来,它们最后给容沛的沉痛的一巴掌,是通过杨洋的手。在八月底,那时雨便总下不完。
以往这城市的雨季不会让人太讨厌,相反会洗涤的天地分外清新,是一种细雨连绵的柔和之势。可今年不同,它接连下了好几天的暴雨,有几条河流的水线都与地面齐平了。
容沛在夜里经常睡得不沉,即便是关紧了窗户,雷雨之声也会想尽法子进到他梦中,所以杨洋拨打的那通电话,那一丝电话铃声夹在雷暴中能够被他察觉,真是一件幸运的事。
半夜两点钟,容沛从闪动的屏幕上看到时间,他捞过了手机,按下接听键:“喂……”他才刚发出第一个音节,电话那头的人就抢过了他的话语权,说:“容沛,你赶紧过来,你赶紧过来!我在你家附近的南风北路,你赶紧过来!”语气充满了焦急和无助,仿佛下一秒就会嚎啕大哭。
同时还有极其滂沱的雨声混杂其中。容沛觉出事情不妙,他二话不说就床上跃起,一面换衣服,一边安抚着问:“杨洋,杨洋,你别急,和我说说,怎么了?”
电话那头静住了,没人说话,只有大雨拼命敲打着,哗啦啦的巨响不绝于耳。过了片刻,杨洋似乎冷静了一点儿,他重新开口,断断续续地说:“我老婆肚子疼,是要生了……我着急,我车开的太快……路滑,我,我撞了车,这会儿车子动不了了……”
于是,现在真是遭到极点的情况。容沛听出了大概,他必须要很努力,才能忍住不破口大骂。他拿起车钥匙就以最快的速度去了车库,在坐上驾驶室的时候,他还得稳住那边惊慌失措的人。
赶到事发现场,远远就看见有两辆车停在路中间,车头都亮着大灯,杨洋撑着雨伞站在路边,看样子是在等着有车辆经过。
深夜的天空下着倾盆大雨,街道旁只有几盏路灯,灯光在雨幕中无比的昏暗。
容沛把车停好,他还没打开车门,杨洋已经举着雨伞冲过来了,见了他,一把就抓住他的手:“容沛啊,我老婆……”刚开口,眼泪刷的就溃决了。
容沛没时间照顾他的情绪了,他拉着杨洋回到事故的轿车旁,透过车窗一探,杨洋的媳妇靠在副驾驶室上,手在膝盖上抓得紧紧的,模样很痛苦。他又在四周观察了一遍,幸好这事故只是撞坏了车子,没伤到人。
容沛看到了被杨洋追尾的司机,顾不得会被淋湿了,只急忙踏着满街的积水跑过去,敲敲那人的车窗,“师傅,我朋友的媳妇要生小孩了,他的车子留在这儿,我送他们上医院去,你给联系一下交警吧。”他大声地说,近乎是用吼的,雨点不住地打在他身上,打的他眼睛都睁不开了。
司机立即就答应了,容沛回到了杨洋身边,抢过了他的雨伞,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极果断地命令道:“抱上你媳妇儿。”杨洋胡乱地点头,抓起衣领拭去泪水,俯身进车内抱起了他的妻子。
容沛给他们打着伞,把他们送进了车里,自己淋得一身是雨。在往医院赶的途中,他将警觉性提到了最高,雨刷不停地在挡风玻璃上左右挥动,密集的雨水还是给视野造成了很大的障碍。
那场雨下得离奇,凶猛得好似不将世界淹没就不罢休。
后来总算是有惊无险地把人送进了产房。
容沛站在产房门口时,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他用手拨了拨湿透的头发,发觉自己浑身都在往下淌水,滴滴答答地落在了地砖,脚边全是湿漉漉的。他准备回家换衣服,和杨洋打了招呼,不过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他瞟了产房上的灯牌一眼。
有时就是这么突如其来,就跟觉醒的爱情一样,灯牌上绿色的“手术中”三个字,带来了某种触动,他的脑中闪过了一丝抽痛,仿佛是被电击着了记忆,有一句话从遥远的地方悠然飘来,轻轻落在了他的耳畔:“少爷,我们的孩子要出生了。”令他所有的动作都凝固了,他傻愣愣地听着那个人的声音告诉他孩子的降临,那么温和,那么虚弱。
他在国外只接到过那人一次电话。在绝无仅有的一通电话里,那个人告诉了他,孩子要出生了。容沛稍微睁大了双眸,却失去了一切的光采,透出了灰蒙蒙的颜色。他如同是一尊没法自行挪动的塑像,伫立在产房门口。
容沛听见杨洋在旁反复地祈求爱人平安,甚至也跟进了产房,大脑就难以控制地展开了想象,那人在产房生下他的孩子,那一天,是什么情景?
那人独自躺在医院,没有人陪伴,没有人关心,也没有人握住那人的手说别怕,有我在。他今天冒雨送朋友的妻子来医院,可是,那个人冒着生命危险给他生孩子时,他在干什么?他在国外逍遥,他和别人上床,他甚至想过逼那人做引产手术,他想杀了他和那个人的孩子,孩子,那个人和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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