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哭得很安静,像怕惊扰了谁似的,默默从眼眶里流下泪来。殷思妍也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搂着他。不过,低头的时候,能清楚看见他哭泣的模样——其实她这辈子没见过多少人哭,只觉得他无声的眼泪如一场大雨倾盆,淅沥沥地淋在心上,甚至有点发疼。不晓得过了多久,外头传来杂沓的人声,热热闹闹的,大概是开幕仪式结束了。殷思妍正想出声提醒,傅鸣玉恰好抬起头,揉着发红的眼角,重新朝她绽开笑容。「谢谢你,小树洞。我好多了。」「这样就可以了吗?」「什么意思?」傅鸣玉问。「……没什么。」——她还想被需要久一点。只是,这种话如果说出口,是不是太露骨了?她并没有打算要压抑这种想法,却不知道该坦露多少。「你身体好多了吗?」殷思妍抬眼,只见傅鸣玉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正伸长手臂活络筋骨,高大的身影在她眼底放大再放大。「嗯,我很好。」不如说是太好了。傅鸣玉真的就在眼前,切切实实的。「那,我们要不要先回班上?」话音刚落,门口传来一阵喧闹。傅鸣玉往门口一看,发现是班上几个同学,有男有女。他们本来还想敲门,一对上傅鸣玉的视线,便急忙衝进来。「傅鸣玉!你终于来学校了——你这段时间到底跑哪……」同学们注意到病床上的殷思妍,一时默了声,眼神在两人之间游移,即便有意克制,眼角的火苗还是不小心窜溜出来。虽然刚才离得远,没能亲眼目睹,但事件经过已经从各处拼凑了个七八成——听说殷思妍晕倒了,傅鸣玉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华丽的公主抱把人抱到健康中心,好一计英雄救美(早有人澄清:殷思妍没被公主抱,而是被校护搀扶到担架上,但大家不约而同忽略了这个说法),全校在他们离开后依然闹哄哄的,还是师长在司令台上叱责几声才压制下来。傅鸣玉猜他们又要说些没营养的话,正苦恼该怎么替思妍回避,孰料他们问的却是:「殷思妍,你还好吗?」他一诧。转头一看,他们几个已经凑到殷思妍身边。「护士阿姨怎么说?还要在这里休息吗?」殷思妍倒不怎么惊讶,泰然回答:「谢谢,我很好。」看着这一切,傅鸣玉心里既惊讶又复杂。忽然,有人说:「咦,第一次看到你没戴眼镜的样子,还挺——」傅鸣玉脑内登时警铃大作,大步一跨,迅速挤到他们之间,拦截剩下的那几个字:「她眼镜刚摔坏了。」「呃……这样啊。」不仅同学摸不着头绪,殷思妍也有点茫然,抬眼盯着傅鸣玉高大的背影。是错觉吗?他好像突然变得很紧绷。「那还能比啦啦舞吗?」同学们问。「应该可以。」都练习这么久了,只要跟着人群移动,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太好了!那差不多该回去准备囉,九点半就要集合了——」「好,我知道了。」「思妍,真的吗?你别勉强。」傅鸣玉转身望着她,眼神可怜巴巴的。「……你干么?」殷思妍一脸疑惑。刚提议要回班上的人,不就是他吗?傅鸣玉也知道自己很怪,想解释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懊恼地抹了把后颈。「哎呀,怎么这么多人?」校护的声音适时岔进来。话题暂时打住。校护替殷思妍重新量了次体温,叮嘱她注意身体状况后便放行了。离开健康中心,一群人吵吵闹闹领在前头,殷思妍和傅鸣玉落在最末。
「你心情……还很不好吗?」殷思妍悄声问。「啊?没有没有,不是。」傅鸣玉苦笑,「不是因为这个……抱歉。」「你今天道歉太多次了。」她提醒。「噢,对不起。」傅鸣玉伸手捏住自己下脣,「我努力改掉。」殷思妍笑了出来。听见她笑声,他犹豫地开口:「……小树洞。」「怎么了?」「你和大家……好像亲近了不少。」「有吗?」她疑惑皱眉,「可能是因为,这阵子大家常来问我你的行踪。」这段日子以来,她渐渐习惯有人向她搭话。刚才那几张脸她已称得上熟悉,脑中甚至有几个名字闪过,只差对不上脸。闻言,傅鸣玉轻叹了口气。原来终归是他造成的。不对不对,怎么能这么想?应该开心的啊。但老实说,他真的开心不起来——可是,他凭什么不开心啊?殷思妍又不是他的东西……脑中思绪千回百转,表情不自觉黯淡下来。落在殷思妍眼底,以为他又在为家里的事伤神,下意识轻触他的手——没有多做停留,或许连一秒都不到,却顺手牵走他全副心神。傅鸣玉突然觉得吸不进空气,像胸腔被人微微掐紧。是巧合吗?她会再碰上来吗?还是乾脆自己……停停停,他这是在想什么?「先别想了。」她想起奶奶今早说的话,淡然道:「今天就先好好玩吧。」傅鸣玉愣住,接着无奈地笑了。——难怪大家都说,先动心的就输了。「你又在笑什么?」拐过转角,殷思妍问。两人一齐走上楼梯,他微笑回眸。「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总是一副淡然的样子。」他这是在说什么?明明,他才是最淡然的那个。如同一棵大树,永远守候在原地。好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轻易离开。「傅鸣玉……我——」「咦?」傅鸣玉似乎看见了谁,停下脚步,视线固定在某处。殷思妍循着视线看去,但到处都是人,每张脸都是糊的。「思妍,我过去一下,你先走没关係,我等等就回去——」「什么?」还没得到回答,傅鸣玉已经一溜烟跑走,但跑没几步又急忙煞住,转头回来问:「你刚是不是有话要说?」「……没关係,不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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