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一下,从已经跑远的小孩群里收回视线,静默了许久,才低声说:“还是有的。”
她说话的音量像是在呢喃说给自己听,又恰巧一阵风撩过来,回答被吹得一干二净。
裘生垂下眼,说了句“走吧”就迈步子往别墅去。
向阳瘪了瘪嘴,在原地眼睛忽闪片刻就忙不迭地跟在他身后。
进门的时候约莫七点。
向阳换了鞋走进厅内一看,餐桌上的木色案板上摆放着饺子皮和馅儿,还有大小形态均不一的饺子,向菱和裘新平正坐在桌前,手里动作着包着饺子。
向阳走过去问向菱:“妈你怎么今天包饺子?”
“为冬至做点准备,不然到时候不会包就麻烦了,”她炫耀似的把刚包好的饺子摊在手心上展示给向阳看,“好看么这个?”
向阳木着脸昧着良心说:“好看。”
那饺子馅儿都溢出来了,下了锅就能煮散。
得了夸之后的向菱果然很开心,转回了身子。
向阳站在她身后,见她笑了,想趁胜追击再向她献个宝来讨个夸赞或是更大的笑颜,就背过手把包拉开一条小缝,伸手进去摸到一袋招牌奶油可颂面包,是她回家路上刚巧经过了人满为患的网红面包店特意给向菱买的。
向菱爱吃甜食面包之类的,她一直记着。
向阳问:“妈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吃的日料,很好吃,可饱了。”
看来她时机和方式都选错了。
塑料袋和指腹接触的触感有些干涩,向阳垂下眼睫,手一点一点地从包里抽出来。
“阳阳吃了么?”裘新平包完一个精巧的饺子放到案板上,目光有意无意地打量着向阳的新发色,他从她进门就看见了,现在得了时机可以更近地看。
他以前是心理医生,现在是生意人,不管出于何种身份都不太喜欢把自己弄的太过显眼和特立独行的人。
而向阳恰恰相反,她是个很特别的小孩。
她喜欢染各种明艳颜色的头发,穿的衣服普通,还不喜欢听他的话。最重要的也是最后这点——不听话。
向菱很听话,她欲望现在脸上,你读得懂她的诉求,顺着来就能在她喜笑颜开间不知不觉地拿捏她。
纵使向阳不是个他眼里乖巧的孩子,但他喜欢小孩,或者说,只要是和裘生年纪相仿的孩子他都会有着爱屋及乌的感情,所以对向阳的关切关照也是真的。
而裘生大体上能算作是一个听话的孩子。他成绩优异,为人处事方面也很好,事事在他的监管下极力做到完美无懈可击。尽管高考填志愿的时候犟了一下没选他要求的工商管理或是金融,而是选择了精神科要走他不堪的老路。
但他最终还是被他用那个长困于医院病房里的女人囚在了这座城、和这栋房子里。
所以,他能让裘生规矩地按他规划的路走二十五年,就能让他走一辈子。
他从娶了舒文婧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跨越了阶级脱离了平凡,可踽踽独行走了这么多年,再想回头去找过去的平凡时,那东西早已经把他也给抛弃了。
许多人奢望的名利与富贵他都有,他有的都是裘生的,裘生不要也得要。
向阳瞄着裘新平深沉的目光,捋了捋自己的头发,不知道自己是想被骂发色还是得到表扬,但无论是哪种好像都快活不起来。
可她明明染发就是为了吸引裘新平注意力来得到一点从向菱身上得不到的关注罢了。
她用指甲掐着指腹,凹下去了一道血色痕迹,酸麻的痛感顺着神经传到大脑皮层。她心不在焉道:“吃过了。”
她说谎称自己吃过了只是忽然不想说话,如果说没吃估计还得要好一番的交流。
肚子里是空的,这会儿倒是有些烧心的难受。
裘新平收回视线,微笑道:“那阳阳要一起来包饺子吗?阿生也来吧……两个孩子还前后脚到的家,多巧。”
前后脚?
他们不是一起进的门么?
直到裘生淡声应了好擦着身子从向阳身旁经过时,她闻到了薄荷混着淡淡烟味的味道,这才恍然意识到,他刚刚估计是从另一边的小门出去抽烟了。
都怪她满心欢喜地想着要给向菱吃蛋糕。
还失败了。
向阳洗了手之后就挨着向菱坐到她边上,裘新平推过去一小迭面皮。向阳从上面揭下来了一张摊在手心里,习惯性地攥拳给它还原成面团,手指捏着面团开始创作。
裘生做什么事都很认真。他捻着皮的边缘,细致又迅速地做好了一个模样精致堪比外头买的饺子放到案板上。
向菱忍不住夸赞:“做的真好。”
“谢谢。”
向阳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得了夸赞的饺子,沉默地把刚刚的面团放到椅子的空余处,又揭了一张面皮。正要拿起筷子夹起馅儿,突然想到了什么,低下头在手机上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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