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氛围都陷入一种压抑的宁静之时,门铃突然响了。
两人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眼,沉以安正想是谁会这时候上门。却只见,前一刻还在身旁轻轻抽泣着的沉念曦,迅速擦了擦眼泪,又不知从哪里拿出一面小镜子在照着。
这让沉以安感到不知所措,也有些惊讶于女儿的情绪转化之快。
沉念曦举着镜子,以最快的速度整理了一下额前凌乱的头发,又看了看自己的眼睛,好在没有哭肿,还能见人,不至于没了面子。
她正因爱而不得而伤心着,直至这道门铃声响起,才突然记起今天和陈墨约好了,下午一起去景山公园的。
因为班级里最近要举行一次集体户外活动,而她是班长,陈墨是副班长,两人需负责选取好场地,提前协调好时间、路线,以及事先沟通安排好各项事宜。
沉以安静默的看着女儿大步走去开门,从门外的声音他能辨别得出是陈墨,又依稀听女儿说了一句:“你等我一下。”
紧接着,见她跑去了房间,不一会儿竟换了一身衣服出来,头发也重新梳好了。
他静默地坐在沙发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不知为何,这时心中感到有一种莫名的不自在,他无法形容这样的感觉。
像是一种不好的心绪在隐隐作祟,但却只能被牢牢禁锢住一样。
明明前一刻,她在他面前哭得那样伤心,那样令人心乱,他也沉浸在自责、悔恨、无奈、纠结之中,犹豫着再说几句安慰的话,她似乎很快的想开了。又是照镜子,又是特意为了出门换衣服,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他没记错的话,女儿身上这件衣服,是昨天新买的。
如果一个人说喜欢你,被拒绝之后,转而又若无其事的与他人说笑,很难不让人感到失落,并且怀疑她的感情是不是真的。
虽说,这样的比喻有些不妥,但人性使然,在所难免。
“你要出去?”沉以安终是忍不住问道。
“嗯,去景山公园。”她专注于收拾着自己的东西,看都不看他。
“早点回来。”他只能叮嘱道。
沉念曦微微点头,径直往门外走。
沉以安尚未意识到,他此时正以一种复杂不明的目光凝视着女儿,仿佛试图用眼神阻止她离开。
但凡沉念曦突然回头看一眼,两人之间必定能来个死亡对视。
如果只是作为父亲,自然可以列出许多理由让女儿不要走,可偏偏他才说了那样一番话,现在上前就显得有些不尴不尬的。
沉念曦不知道沉以安当下的心理活动这么丰富,她还未摆脱出伤心的情绪,出门也是本着散一散心的目的。倘若没被拒绝,她也是可以在家陪着爸爸的,现下只能让他做个“留守老人”了。
其实原本还有几位同学是要一起去,不知怎么,他们都先后称有事去不了。沉念曦和陈墨只是为此而奇怪,却没有多想。
在女儿走之后,他在某一瞬间强烈意识到,有一种久违的熟悉感觉又回来了,仿佛是心的悸动。
那种雀跃、不安、落寞,只能独自在心中悲泣,无人诉说的情感,几近于折磨着他的整个青春。往后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去,好不容易走了出来,如今似乎大有往复循环之势。
他顿时感到恐慌,于是极力的摒弃这情感,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不过是一瞬间的错觉罢了,何况,那还是自己的女儿。
将近黄昏时,沉以安接到了女儿的电话,他问她:“多久回家?”
可女儿回道:“爸爸,你一个人先吃吧!我不回来吃晚饭了。”
沉以安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空荡荡的家中,万籁俱静,静得反而让人心乱,晚夏的微热气息弥漫四周,又使人心中徒添了些许浮躁。
沉以安随意做了一两道简单的菜,一个人独坐于餐桌上,恍然若失的吃着饭。
辞职之后,原本是要去国外工作的,但他不想离女儿太远,几经斟酌,最终选择留在了国内,做着与之前差不多的工作。
一旦真的决定离开是很不舍的,他珍惜和女儿还能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就连看向她的每道目光都充满着留恋。
想起来,他们从来没分开过很长的时间,而这一次,竟还是无期限的。
吃完饭后,沉以安一边收拾起碗筷,恍惚之间又开始心神不定,思绪不受控制的发散着。
他一下在心里对自己说:陈墨和女儿不过是普通同学罢了,两个孩子经常在一起的,他们今天相约出去玩,是再寻常不过了,何必想那么多呢?
一下又很是后悔,不该说太过严重的话,毕竟已经发生了那样的事。女儿这个年纪,又正是心思敏感的时候,恐怕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要与他置气了。
沉以安停下手中动作,又看了一眼时间,这个时候了,女儿竟还没回来。
他又胡乱在想,或许年轻人的心性,就如同夏日里的骤雨一样,来得快,去得也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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