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都让隋东脸憋个通红,本来就结巴,这下子更白话不过她了。她那么有主见,却每次都会靠在傅卫军的肩上,轻轻牵着他的手——这个天生就聋哑残疾的男人,在她眼里好像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了——轻轻地说:“军儿,我听你的。”
反正,绝对不是现在这样。单薄的衣服,紧紧贴在她的皮肤上,明显就是睡衣,狼狈,小心翼翼地,大半夜两三点了还在外面跑,还带着个小姑娘。这个小姑娘大概也有十岁了吧?干净的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深不见底,高挺的鼻梁,隋东愣了愣,像,太像了。也许其他后来才认识傅卫军的人不会觉得他们俩像,但隋东跟傅卫军那可是铁哥们儿,一起流浪着长大的。这小姑娘的眼睛,和傅卫军小时候一模一样,怯怯的,却有种狠劲儿。傅卫军是后来为了保护录像厅,保护隋东,变得越来越狠厉,气质才越来越凶的。好糊涂,她怎么能真的把他的孩子生下来呢?
郭妍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挤出个笑:“东子我,我不知道在这儿能碰见你。萍萍,来,快叫东叔。”隋东放下炉子,替她点火,又把她的大衣挂起来,从大排档的储物间拿出个干净的帕子,递给郭妍:“别,别整这出。先,先给我大侄女儿擦擦头,头发。”郭妍接过毛巾,替萍萍擦拭着头发。老板娘只是抬眼看了看,什么都没说。她只穿一双塑料凉鞋,把脚放在一个矮柜上,打开了电视,深夜播放的经典曲目频道,放着邓丽君的《我只在乎你》。邓丽君的歌声悠扬,嗓音甜蜜,却不太适合这一刻,两个许久不见的人,又如此狼狈地相遇。
“姐,吃,吃点啥?我,我请。”隋东咧嘴一笑,干脆坐在了郭妍的对面。郭妍低下头,紧紧搂着萍萍:“我有钱。有面吗?给萍萍来一份就行。”隋东看着这个和傅卫军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孩子,小脸蛋挤在郭妍怀里,警惕,机警,打量着她。隋东笑了:“诶妈,这大,大闺女,看着真真,真喜人啊。你叫啥,啥名儿?”萍萍小声说:“我叫江萍。”隋东愣了愣,看着郭妍:“姐,你,你结婚了啊?”郭妍也愣住了几秒,她本以为隋东就随口关心孩子,没想到是看这个孩子是不是傅卫军的种,又瞥了一眼萍萍,她还小,郭妍一辈子也不打算告诉她,她的亲爸爸在监狱里,只能点了点头:“嗯。我都32岁了,哪能不结婚呢?”隋东起身,把围裙系上:“啥,啥32啊?我,我就觉得你还跟个小丫头一样。”
郭妍有点脸红了,她没来得及说什么,隋东就进后厨去了。
少许,隋东端着个大托盘走出来,一份炒面,给萍萍的,还有点烤串儿,一碗西红柿蛋花汤,朴素,但是可以说非常诚心诚意的一餐了。老板娘瞥了一眼,什么都没有说。郭妍有点慌了神:“我不要这么多”老板娘漫不经心地开口:“你就让东子请吧,咱们这员工买着吃能有八折优惠,实惠着呢。”隋东偷偷看了一眼老板娘,又对郭妍笑:“就,就是。咱,咱十年没见了。不,不得好好犒劳你一下子啊?小前儿都,都是你总请我和”他戛然而止了,萍萍低头吃面,她饿坏了,尤其是被那个所谓的爸爸吓了一通后,她像只小狮子,狼吞虎咽地吃着。郭妍紧了紧萍萍的肩膀,轻笑:“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老提这个干什么?”她伸出手,给隋东递了一串牛肉串。南方的肉串不如桦林的量大,她还记得,当时点的半斤红柳牛肉大串,把隋东给吃美了。
她伸出手的时候,从袖子下露出半截手腕,全是血,只是干涸了而已。隋东一瞪眼:“这,这他妈的谁整的?”他一着急,结巴都不严重了。郭妍连忙缩回手,面露囧色,萍萍却从炒面里抬起头来,怯生生地说:“是爸爸打的。”隋东气不打一处来:“还,还是不是大老爷们,们儿?自己的女人都,都特么打?这小子在哪呢,我,我他妈的弄,弄死他去。”郭妍连忙拉住隋东:“别萍萍胡说的。你别往心里去。”又转过头,稍微有点严厉地呵斥了萍萍一句:“少胡说,吃你的东西。”萍萍有点委屈,但这点小小的委屈,很快就被热气腾腾的炒面浇灭了。
草草吃了点东西,郭妍无处可去。隋东主动提出可以带她回他的出租屋。还严正声明,他绝对睡客厅,让他们娘儿俩睡床。还不等走回去,萍萍就睡着了。隋东把她背在背上,走路都小心翼翼地。这孩子,睡得实在,也不怕他,小脸就靠在隋东的背上,口水打湿了他廉价的衬衣。
隋东悄悄看了郭妍好几次,她的脸上,全是伤。刚才有头发遮挡,还看不大清楚,现在头发干了,蓬松起来,哪怕在昏暗的路灯下也看得一清二楚。
“真,真是你老公打的?”隋东问。
郭妍没有说话,轻轻点了点头。
“操,我,我他妈的弄死他。”隋东说,咬牙切齿地。郭妍瞥了他一眼,忍不住轻笑:“算了吧,就你?挨的打还少啊?再说,打一顿有什么用。只有完全跟他离婚,带着我的萍萍远走高飞了,才算解脱了。”郭妍说这个话,其实带着点挑逗的意味。从很久以前,她就能感觉到隋东对她隐隐约约的保护欲,似乎是喜欢,却又好像只是弟弟对于姐姐的保护,她当时不敢多想,她心里只有傅卫军,从前是现在也是。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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