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院内芭蕉正绿,春意渐浓。
烟儿挽着鸦发,绕了个松松的云鬓,躺在寮房最里侧的木板床上,透过窗棂赏景。
廊庑下,方婆子与两个交好的嬷嬷正边磕着十香瓜子,边嚼些不堪入耳的舌根。
“丁忠仁的大儿子都比这哑巴大了两岁,他竟还想着老牛吃嫩草,可见是连脸面都不肯要了。”
“国公爷这般信赖他,别说是讨个在外院做活的哑巴,便是他瞧上了大太太身边的白芍,大太太还能说个不字?”
说笑声飘入烟儿耳畔,迫得她阖上了杏眸,方才堪堪止住里头卷涌起的泪意。
一刻钟后,人迹罕至的西院院门被人从外头推开,走来几个面色板正的粗壮婆子,抬脚就问:“这儿可有个叫烟儿的丫鬟?”
方婆子几人被这等阵仗唬了一跳,来不及藏那枕凳上的瓜子壳,便高声嚷嚷道:“在寮房里躺尸呢。”
几息后。
鬓发松乱、病容未散的烟儿便由两个粗壮的婆子们架着出了寮房,一径往前头的议事厅走去。
回廊上到处是各方各院有头有脸的仆妇,遥遥地瞧见烟儿被架着的狼狈姿态,便小声地说起了些闲话。
左不过是丁管事瞧上了一貌美的小丫鬟,不巧被家里的母老虎察觉,正使了法子要磋磨这小丫鬟一事。
绕过角门后的影壁,便能觑见议事厅前厅的门廊。
正有一个膀大腰圆的仆妇立在廊柱旁,给那两个架着烟儿的婆子各塞了一两银子。
“这钱可不是这么好拿的,一会儿打板子时得让这丫鬟出气多进气少才行。”丁忠家的略嫌不耐道。
到底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烟儿左手边的婆子便有些踟蹰不定,右手边的婆子却接下了银子,反而奉承起了丁忠家的:“我们省得,好姐姐放心,不过是个比花儿还娇弱的丫鬟,挨不过我们手底下的十个板子。”
丁忠家的这才点了点头,又往议事厅后头走去。
烟儿病的昏昏沉沉,四肢绵软使不出力来,只得任由这两个婆子摆布。
她虽意识朦胧,却还是听清了丁忠家的与那两个婆子间的谈话。
二两银子,就要买了她的命吗?
烟儿被这两个婆子端放在一人宽的春凳上。
朦朦胧胧间,似是瞧见了上首坐在瑰色扶手椅里的华服美妇人,鬓发里簪着淬了璨色的金钗,黄澄澄的晃人眼目。
苏氏不过睥了眼被按在春凳上的烟儿,便勾唇笑道:“打十个板子吧,再送到庄子上去。”
冷冰冰的一句发落之语,没有前因,没有缘故,唇舌翕动之间,已定下了烟儿的命数。
一条贱命,值二两银子。
烟儿使尽了最后一点气力,侧眸朝着那两个婆子望去,杏眸被泪雾遮掩,却还是能映出满腔的伤怮之意。
“姑娘,你我本就是贱命一条。冤有头债有主,你若去了地狱阴私寻仇人,可要找准丁忠家的和她那婆婆才是。”那婆子压低了声音道。
话音甫落。
那一丈长的圆木棍已落了下来,十成十的力道击捶在烟儿的臀骨处,痛得她泄出了两声小兽泣血般的嘤咛。
苏氏却被这等闷骨伤筋的喊声所扰,不耐地吩咐了一句:“堵上嘴。”
粗麻布塞入嘴中。
烟儿如今彻彻底底成了个哑巴,连临死前的留下些挣扎声响的资格也被剥夺。
第二棍正要落下时。
郑衣息已绕着九曲十八拐的回廊,疾步走入了议事厅,瞥了眼春凳上气息奄奄的烟儿,冷声与苏氏说:“二叔母好大的威风。”
他本就是个矜冷自傲之人,如今抿起的嘴角里少了几分和善的笑意,只剩怒意凛凛的肃杀。
苏氏虽时常与刘氏打擂台,却不敢得罪了郑衣息,当即便改了面色道:“息哥儿怎么来了?”
郑衣息懒怠与苏氏多费唇舌,不过多瞧了烟儿两眼,薄冷的眸子里翻涌着几分恼意。
“二叔母的手伸的也太长了些。”
苏氏愈发胆寒,立马吩咐丫鬟们把烟儿从春凳上抱了下来,再搬来藤榻,让烟儿趴在上头挪动。
“息哥儿,二叔母……”
郑衣息却是半点面子也不肯给苏氏,只命双喜与梧桐将烟儿带去澄苑。
独留苏氏一人立在原地,久久也压不下脸上的难堪之色。
澄苑内。
梧桐与双喜搬来了个藤椅,藤椅上躺着个花容月貌的丫鬟。
且郑衣息还随手赐下了价值百金的玉容膏,并道:“替她涂药。”
正在庭院里侍弄兰花的冰月、霜降、珠绒三人面面相觑,眸色里映着如出一辙的惊讶。
冰月去博古架上取来了玉容膏,与霜降一齐褪下了烟儿的衣衫,在伤处细细柔柔地敷了一层玉容膏后,才走出隔间问廊庑立下的梧桐。
“这是老太太赏的丫鬟?”
梧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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