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孤想让你开心,阿婵。”
萧寂像难得敞开心扉似的,下颌抵在她肩上。
“孤记得今夜是你的生辰。”
萧婵静住了。
继而轻笑一声。
“我是个没人要的野种。我的生辰,陛下不必记得。”
“你是孤的皇妹。这些年,孤的至亲只有你一人了。”
他紧抱着她,像要把她拢进骨血里。
“镇国公元载是个好人,东海王的封地自从他接手以来连年平顺,可谓能臣。我特选了他做你的驸马,待到你们的孩子降生……”
他停顿片刻,又继续说:“我让那孩子做大梁的国君。”
萧寂的手按着她下腹:“这几日,你便留在g0ng中吧。”
她突然坐起来,浑身控制不住地发抖。
“你疯了。”
“我早就疯了,阿婵。当初先皇要对你动手动脚、我当场杀了他时我就疯了。这么些年我是怎么过的,你晓得么?弑君之罪!杀父之罪!百年之后世人怎么写我,怎么写你?”
萧寂额头抵着她,眼里炽烈火光几乎要把她烧穿。
“孤曾经ai过你,阿婵。”
“孤发过誓,要让你做皇后,没能做到。”
“这世上总有做不到的事,当了皇帝也做不到,得了天下也做不到,埋进土里化成灰也做不到。因为孤是个罪人,你也是罪人。”
“那我们错到底不好么。”
忽而窗外吹起大风,把帐幔卷起。未合上的木窗震得整个g0ng殿噼里啪啦响,g0ng人与侍卫们都急匆匆跑去关窗,没想到天边闪过一声惊雷,然后是闪电。
把整个g0ng殿照得一片煞白。
萧寂忽而披衣起身,从御榻上走下去。她独自裹在床帐里瑟缩,深知无论眼神如何哀求,他都不会看到。
因为那个弑君的夜晚也是如此风雨交加。
她再也忍不住了,披衣下床,连便鞋都未曾穿,就披衣向寝殿后飞奔。
那里有她经常出入的g0ng门,路过的g0ng人没有敢拦住她的,她看似那么自由。
萧婵就这样从寝殿跑出去,外面雨势愈发吓人,但她像无知无觉似的,瞧见那辆方才进g0ng的马车还停在林下,就跑过去解开车辕上的栓马绳,翻身骑了上去。
雨雾笼罩g0ng门,北衙羽林军都认得那匹马,瞧见她的样子也纷纷闪避,她就这么一路离开了皇城,却不知道能回哪里。
皇城巍巍。雨雾交加的夜里没有活人会在路上徘徊,除了迷途游魂。马蹄在水声里杂沓,她浑身冷得彻底,却觉得如此si了也好。皇城外是官道,官道尽头便是绵延不尽的民宅。
但在雨雾深处,马停了,因为前面有辆乌黑牛车,在深夜里连灯都没有,分外怪异。
车帘掀开,下来的却是个她白日里见过的人。
他穿了夜行短衣,手臂上戴着束袖,佩剑,根本不是书生打扮。两相照面时,她却因浑身的冷意与恍惚,连要装作不认识都忘了。
他攀着车辕的手有些僵y,但随即抿唇走下车,向她走过来,站在雨里伸出手。
萧婵也伸手,触到温暖掌心的一刻有些瑟缩。但对方一把拉住她,把她抱下马。
她在那人怀里闻见薰陆香。
“是谁家nv子,为何雨夜在此。”
他在雨里往前走。乌黑壁板的牛车就停在大路口,像凭空而起的咒术所化。本不该出来这一遭,更不该向赤鸫借了鬼市运货的牛车,扮做压货的小兵。他此行,原本是往镇国公在长安的别宅探看的,y差yan错,碰见个奇怪nv子,衣着单薄不说,浑身被雨水浇得sh透,活像从阎罗地狱里跑出来的幽魂。
师父的教导是下山要恒行善事救si扶伤,他觉得此举也大略算是救si扶伤。人命关天,也顾不得男nv大防。少不得将她送上马车送回家他自行走了便是。
萧婵握住他衣袖,闻见温暖g燥的香气,连雨声都快听不见了。
“冷。”
“公子救救我。”
她往他怀里钻,想x1取更多温暖。却没发现对方在听见她出声的刹那,浑身都僵住了。
玄黑马车停在柴扉前,少年刚撑伞出来,见他抱着个衣裳单薄浑身sh透的nv子跨进院门,嘴张得险些没合拢。
“赤鸫,烧两桶水,再温壶酒来。”
他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前路,直到走进卧房,关了门,才低头看她。面se和纸一样白,墨se头发披散开来,脸藏在里头,单薄轻俏,根本就不像传闻中的祸水。
倒像是他从前捡回山的脏兮兮流浪猫。
这就是白日里那个骑在他身上胡作非为的nv人?
他觉得有些错乱,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却无法指认,千头万绪,竟b没见到她时更迷茫。难道自己在宗门修行十年,下山仍旧是个会被皮囊所迷惑的凡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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