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
云岫走到他边上,垂首行礼,疾步走出阁门,留兄妹二人在寂静中相对。
他坐到榻边,带来一身清冷雨气,低问:“阿兄什么时候不在意你了?不妨说说。”
她抿了抿唇,垂目望着他一角绛色罗袍,轻道:“臣妹不敢。”
萧琚皱眉,他向来知道,妹妹乖巧温顺的外表下,隐藏着倔强的性子,偶尔蜇一下人。于是他加倍小心,柔声问:“是因为我昨夜推开你吗?”
扬灵不作声,唯沉默以对。
他便确定是这件事,带着歉意解释道:“都怪阿兄,以前不懂得男女之防,跟你举止过于亲密了些,昨夜方认识到如此不好。”
扬灵心头一跳,唇色渐渐变得苍白:“所以,阿兄是甚么意思?”
“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萧琚温言,以兄长姿态谆谆教诲:“以后还会有驸马,总不可能一直待在哥哥身边。我日后会多加注意分寸。”
她听出他的言下之意——他以后再也不会抱她了,亦不会理她的鬓发,更不会在花影绿窗前,握着她的手写字。他的衣袖只会属于未来的皇后、未来的妃子、三宫六院里的众多宫人们,唯独不再属于她。
正如她属于那个尚未出现的驸马。
不过作为至亲的兄妹,本该如此,不是么?
她的心随帘外雨色黯沉下去,连他后面说了什么都听不太清楚,直至萧琚说完,低声问她:“沅沅,听到阿兄说的话吗?”才回过神来,漠然盯着他身后朱红色的鹤膝桌,上头独自芳菲的桃花。
那花朵似开未开,正如心事欲说还休,却再也没有说出来的机会了。
“听到了。”她轻声:“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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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连下了几日,满地翠白,尽是木兰花叶。扬灵这回倒是真病了一阵子,终日闭户不出,除了几个宫人,什么人都不见,连萧琚都进不了她的阁门。
待风雨飘散,她才见好。时值三月三,天气清和,日晚天际泛出秾艳的玫瑰紫红,与天青交融,极似钧窑釉色莹澈。皇帝在内苑某处临水的敞轩设宴,邀宫中亲贵前往,不过品茗点茶,闲聊赏景。
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坐在离兄长最近的席位,而是坐到十四公主扬清身侧。两人年纪相仿,颇为亲近。扬清见她和萧琚疏离了许多,心觉有异,压低声音问:“你怎么不和十哥挨着坐?”
扬灵静静盯着眼前绀青色的兔毫盏:“以前是我不知礼数,现在明白了,本就该坐在你们这边的。”
扬清听着糊涂:“但你是十哥一母所生的胞妹啊,自然与我们不同。”
“对他来说都一样,我们都迟早得出降,到宫外公主府去住。”她低声道。
“可你也不至于都不看十哥一眼。”扬清偷瞥了眼萧琚:“瞧,十哥一直盯着你呢。”
她本不想去看,但心里莫名其妙泛着痒,忍了半天,眼神才如头上的珠翠轻微晃曳,触及不远处的萧琚。
他立于那春山晓渡的照壁屏风前,一身素净的白罗宫锦袍,广袖飘迎,衣绘云水,风度是那样的清旷寥远,犹如身在画中的谪仙人,下一刻便会乘风而去。可因为她,他脸上却带着俗世兄长的担忧关切——虽然这不是她希冀得到的,但她只能拥有这些。
再多了,即是犯禁。
所以,出于自尊,她宁肯一无所有,也不想借着这种疏远的兄妹亲爱聊以自慰,这让她觉得自己可怜鄙陋。
扬灵垂下眼睫,避开他的眼神,继续托着杯盏饮茶。
再一抬眼,她才发现原来萧豫坐在她斜对面,姿态一如既往慵然闲散,黑眸如深不见底的古井,紧紧圈着她。
他不笑时脸色总是显得沉郁,辨不出阴晴喜怒,但不像有好事。扬灵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靠拢了身边的扬清,又自觉尴尬地坐直。
这筵席这么多人,她为何这么怕?
而且怕也就罢了,还躲在妹妹旁边,不成体统。
她缓缓长出一口气,尝试缓解那窘迫,又听扬清兴致勃勃道:“十三姐,听说你分茶功夫越发精进了,还能在茶上作画,可否让我见识一下。”
扬灵被她的话转移心神,微笑应允:“好。”
她虽然经史不出色,文赋也背不好,天天挨骂,但这些个雅趣雅乐无所不精。当即便掀了衣袖,轻挪皓腕,提着石磨研茶。
等泉水二沸之后,她注入盏中,即刻用茶筅击拂,汤纹水脉变幻涌动,轻盈浮沫随即溢出,飘在盏上,细白如雪,聚成一只精巧的蝴蝶。
扬清睁大双眼,拊掌而叹:“妙哉!”
不过须臾,那些鲜白乳花渐渐散灭,蝴蝶也湮消如幻梦,露出色泽翡绿的茶汤,香气幽然四溢。扬清不免叹惋:“太可惜了,还没看够呢,怎就没了。”
好物大多不坚牢,如彩云易散,如琉璃易碎,扬灵想。不过她依旧微笑,宽慰道:“这有甚么,你还想看,我再给你弄只仙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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