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都是虎杖一个人的独角戏。
宿傩兴致来了就配合他作一阵子的戏,仿佛两人之间真有几分酝酿的情愫。然而,一旦宿傩感到无聊,便不吝于恶语伤人。虎杖在他眼里一无是处,他总是不厌其烦地挑明这一点。
但虎杖却不能像他那样坦然,他不能向自己承认其实他憎恨宿傩。他不能承认当他抚摸宿傩身体的时候,心中会有抑制不住的渴望。
渴望掐住他的咽喉。
就像宿傩折断他的肋骨那样,他也挤尽宿傩胸腔里最后一缕氧气。
回报以最亲密无间的拥抱。
他不能承认自己对宿傩的杀意。
那不够善良。
他走进暗室。
说是暗室,布局和摆设都跟普通宿舍没有区别。五条说这是高专的废旧家具再利用,虎杖却能从上面残留的岁月痕迹里读到另一人的生活轨迹。
前一个使用这些家具的人,可能已经死了。
可能就是宿傩杀死的。
虎杖看着沙发上百无聊赖的宿傩,感到一股窒息的绝望。
宿傩淡淡地看他。
他身上的刑具被卸掉了一部分,只在脖颈、手腕和脚踝佩戴着金属镣铐。高专在确认了虎杖血液对两面宿傩的有效性后,关闭了地底暗室,将宿傩转移到上层的房间里。高专保留了资源,宿傩得到了活动的权力,两方暂时皆大欢喜。
结合之后虎杖去问过五条,为何他不能杀死两面宿傩,暗级哨兵杀死普通一级本该轻而易举。
五条向他解释,两面宿傩满布全身的刻印,每一道都是力量的象征。宿傩以力量作为代价支付,换取漫长无涯的生命。不到关键时刻,他不会将力量完全解放。
宿傩之所以没有立刻解放刻印冲出高专的束缚,是因为他遇袭时恰逢十年的虚弱期。通过利用高专的抑制仪器,宿傩主动束缚了监守期间的力量,以此得到解放后更加强大的回馈。
也就是说,高专所压制的,并非宿傩真实能力的上限,而只是宿傩愿意展露的冰山一角。然而,为了延缓宿傩降临人世的时限,高专却不得不将这岌岌可危的束缚传递下去。直到某一天,宿傩完成对自我的束缚,再度破茧而出。到那时,恐怕就连五条也难以阻止了。
五条说话时的嗓音依然轻松,仿佛在谈论天气不好的时候就应该多吃喜久福。虎杖常常想知道,五条老师为何总能如此轻描淡写。是因为很强吗?因为很强所以什么都能做到?还是因为什么都做得到所以强到异常?但这种感觉他从未在宿傩身上体会到。
不似五条悟身上银河般的夺目光辉,宿傩就像一条流淌在地下的岩浆河流,在幽黯中若隐若现地闪烁着高温的火光。虎杖一开始以为那不过是灰熄前的余烬,一夕一刻的苟延残喘。但五条的话让他明白自己想错了——那纯然的烈焰是连大地都无法承受的。他会毫无怜悯地把一切焚烧殆尽。
恐惧和惊悸轮流冲刷着身体,死刑立即执行,现在看来似乎是一种解脱。但在片刻的惶惶然之后,虎杖的思绪引向了一个新的问题。
强者为什么要接受束缚?
如若真的天上地下惟我独尊,那他脑中根本不会有思考束缚的可能性。就像五条从来没有输的概念。
为什么宿傩要束缚自身?
虎杖注视着宿傩猩红的双眸。
快想啊,快想出来。这里面一定有不和谐的地方,快抓住矛盾的关键。
宿傩轻轻笑了一声。
一瞬间,虎杖脑海里纷乱的思绪尽数停顿滞空,仿佛电影里的定格画面。
“你想的太大声了。”宿傩说。
暌违二十年,再度活动自己的手脚,宿傩心情甚好,连带着对虎杖都多了几分耐心。看在小鬼有好好思考关于他的事情的份上,宿傩将不吝赐教。毕竟,虎杖悠仁是他的命定向导,随着同步率的抬升,触及深层记忆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宿傩不介意先给他做一点前情预告。
“会寄望于束缚的,大多是走投无路的愚人,或是痴心妄想之辈。”
“那你呢?”虎杖反问。
宿傩说:“我曾跟你一样弱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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