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贺头早年下放农场时,坏了身子,近几年时不时就病倒,基本起不来身。全家的担子,几乎都压在了贺景行一人身上。他若是能当上驾驶员,对他们一家的生活能有极大的改善。想到这里,乔珍珍便将书买了下来。至于有没有用,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中。从书店出来后,她又转头去了邮局。她没找到复习资料,但不代表乔父没有门路。为了不浪费时间,乔珍珍决定先给乔父拍份电报,让他帮忙想想法子。把正事办完,乔珍珍才开始大采购。她推着自行车,大包小包的买了不少,还不忘给自己再补充两双棉手套。这东西于她而言,就是消耗品,只要下地,她这手套是从不离身的。快中午的时候,乔珍珍再次回到国营饭店。她点了酱牛肉,蒸肉丸,大米饭。难得来县城,必须要好好补充下油水。乔珍珍本来是打算等贺景行一起吃的,但眼看菜都要凉了,还迟迟未瞧见他的身影。乔珍珍一向不会亏待自己,直接找服务员要了个大碗,给他预留了一份,便自行开吃。县城里,除了厂子里的职工,过来下馆子的人不多。乔珍珍吃完饭后,闲着没事,就跟两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服务员唠嗑。她人长得漂亮,说话也有趣,服务员被她逗得直发笑。就连后头的厨子也过来跟她扯闲话,还送了她一份花生米。贺景行过来时,已经是下午两点了。他路上走得急,额发湿漉漉的,汗水的痕迹很明显,像是去干了什么重活,神情疲惫。他原以为自己来晚了,乔珍珍估摸着要生气。谁知她跟没事人一样,不仅提前给他预留了一份饭菜,还主动端着碗送去后厨,让人帮忙给他热了热。贺景行看到平日娇滴滴的大小姐为他张罗,心头自是十分领情,难得没有推辞。饭菜热好后,平日眼高于顶的服务员把碗端了过来。她们似是跟乔珍珍都混熟了,有说有笑的,明明早上还互不认识。贺景行吃饭时,乔珍珍就坐在他的对面,撑着下巴看他。过了一会,她想起自己买的书,便去网兜里翻了翻,将书递到他的面前:“这个送你。”贺景行看到书名,眼神探究地看向乔珍珍。乔珍珍解释道:“我在书店看到的,对你可能有用。”她知道贺景行是会认字的,他爹是工程师,母亲是老师,爷爷早些年还留过洋。就连他一出生就被下放的妹妹贺谨言,没上过一天学,但也能认不少字。乔珍珍压低了声音,小声道:“我觉得过些时日,咱们生产队肯定也会有拖拉机。你回去多翻翻书,走在大家的前头,说不定机会就落到你的头上了。”
贺景行其实心知肚明,像这类工作,肯定是没他的份。这么多年,他早已学会放弃幻想,更不去追求所谓的公平公正,但乔珍珍送他书,显然是在为他着想……贺景行拿起书,手指无意识摩挲着书页。他抬眸,看向乔珍珍柔美的侧脸,眸光深远,不知在想些什么。事情和乔珍珍料想的一样,书送出去没两天,红河生产队年前向公社申请的拖拉机便有了消息。大队长开始在队里物色驾驶员的人选,待确定后,还得把人送到公社培训三到四个星期,才能将拖拉机开回来。这几日,大队长的家门都快被踏破了,各路亲戚带着自家年轻的小伙子上门。人人都在盯着这份好差事,无论选谁,势必都会引起其他人的不满。大队长正左右为难时,想到了知青组长周河。他是高中毕业,学习能力也强,选他,能堵住不少人的嘴。大队长不想将事情再拖下去,近来队里人心浮动,还传出了不少风言风语。下工时,趁着大家还未散,他站在田埂边就宣布了此事。他话一说完,族中的长辈脸色便难看起来,似是在埋怨他向着外人。但其他人还都挺服气的,毕竟要怪只能怪自己学历没人家高。大队长见没人闹事,也松了口气。待人群散去后,他将周河带到大队部,给他开了介绍信,让他明早八点去公社报到,这事便算是尘埃落定了。周河得了这么一份好差事,自是又惊又喜。从大队部出来时,平日跟他打过照面的队员们,接二连三地过来跟他道贺。周河虚荣心爆棚,脸上的笑容挡都挡不住,话便多了些。等他飘飘然走到宿舍时,天色已然擦黑,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在前方等他。乔玉兰一回身,就看到了周河。她慢慢走近,笑得十分温柔:“我是特意来恭喜你的。”说话间,她将手上的东西递了过来,极尽体贴道,“你明天要赶早去县城,肯定来不及吃早饭,这些都是我刚刚回去做的,还冒着热乎气呢。”乔玉兰经常会过来找他,每次还都带点东西,大都是几个粗面馍馍、窝窝头、烙饼等吃食。他刚开始还有些感动,时间长了,心里便再起不了波澜。周河接过东西,客客气气地道了谢。乔玉兰一听,面上稍显失落。这段时日,周河对她的态度没有往日热络,两人像是又退回了朋友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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