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倾尘毫不犹豫道:“不会。”海浪声更猛烈,将什么声音压下。没过多久,苏音的声音响起,“很好啊,老师,这样很好!”天上,是黑。地上,也是黑。讲话的人无所谓。只是,地上一支折断的红玫瑰,被用力地踩进泥土深处。她不会再看见天亮了。 晚安她们不可能看一辈子海。海边的夜凉透时,她们走了。无处可去,只能来学校。门卫认识许倾尘,所以没阻拦她们。可是,苏音却挺失落。校园无声,灰沉的枫树下,站着两个人。树叶在微颤,她们在沉默。苏音的视线落在积水的破乒乓球台,再移至旁边的破自行车。她有闻见许倾尘身上的味道,但不曾看向她。苏音心中阵阵低语:为什么又变回去了,又变成不熟悉的老师和学生了。过会儿,她想通了。不是变了,而是就该这样。学校是个庄严的地方,老师是学生们的引路人。不得越界,不可越界。在校外,她们能彻夜长谈,能淋雨,能看海。但在学校,通通不能。苏音仰头,风越吹越凉,吹疼她的眼,她忽然很想离开,逃脱这四方天地。走了,就敢走近她了。走近她,是不是就能和她成为真正的朋友了。苏音悄悄攥拳,掌心虚空,和她的心一样无力。她走不掉,也不想走。对苏音而言,学业和前途最重要。其他的,皆是次要,根本没有可比性。包括许倾尘。苏音身上有许多优秀的品质,但在这些品质之外,藏着现实,自私,无情和冷血。她待人百分百真诚的前提有两条:第一:对方值得。第二:不损害自身利益。一旦有半点偏差,她都会迅速收回她的真诚。是的,是非常迅速。快到会让对方误以为:她从未真诚过。没有人认识过真正的她。所以此时,她烦了,不想无病呻吟了,让一切顺其自然吧。但不管她多佛系,却始终谨记一句话:别人再重要,都没有自己重要。此刻,苏音又默念几遍,念到心里平静如水。嗯,可以讲话了。“老师,我们要一直待在这吗?”许倾尘眼皮一撩,不疾不徐道:“是有点冷,我们去教室里面吧。”苏音的目光有点散,心也散了,她不再平静,下意识侧头——
许倾尘的长发被雨水沾湿,几缕发丝要黏不黏地待在雪白的颈项,向胸口以下流泻。于是,苏音溺水了。理智被打败,再被催折,她眼中隐含光芒,然后难以解释地抬起手…几秒后,手僵在半空的同时,也僵在许倾尘的头发上。许倾尘微垂眼,看见苏音勾起黏在她脖子上的几缕发。空气流动的节奏变慢,许倾尘移向苏音的视线也缓慢无比。苏音心潮涌动,心好似被火焰灼烧,一口气憋在胸腔,无法呼出。面无表情的她发疯一般地质问自己:怎么了,我到底是怎么了。苏音的无限惶恐并没有持续很久,最终,结束在许倾尘冰凉的眼里。苏音瞬间收回手。许倾尘的眼神似刀,让有意或无意冒犯她的人通通后退。苏音这才意识到:所有的所有,都像没发生过,她可能从未走近过许倾尘。是的,从未。苏音往后退,又退,直到感受不到许倾尘的温度,她开口说:“走吧,老师。”许倾尘声音温润道:“好啊。”她迈开步子,顺手揽下苏音的胳膊,很轻柔很自然。不冷了。苏音心底阴霾一扫而尽,忘了刚才的‘后退’,她跟着许倾尘走,心中四平八稳。走了几步,苏音又说:“老师,我去把自行车推走,这里不能放车。”许倾尘停下脚步,斟酌几秒后说:“对了,这车你是从哪骑来的?”苏音转身,面向她说:“借的。”许倾尘偏头,定定地看着她,“你是和陌生人借的吗?”苏音点头。那么短的时间,怎么借的车。许倾尘好奇地看着她。苏音歪头笑,语气中稍带得意,“和一位阿姨借的。”许倾尘:“她不认识你,就借你了?”苏音:“当然。”看着许倾尘震惊的表情,她的眼弯出漂亮的弧度,“哎呀,我哪有那本事,我把手机押给她了。”许倾尘又好奇,“为了这辆车,连手机都肯押给别人?”苏音肯定地点头,“嗯。”许倾尘:“为什么?”回忆里的雨声,风声,浪潮声,又萦绕在耳畔。那些时刻的许倾尘,一并出现。苏音眼中有繁星闪过,坚定如铁道:“老师,因为我是真的很想和你一起看海。”真诚乱舞,漫天都是赤诚。许倾尘懵了,她有点承受不起,她不知该如何表达情绪,所以她面无表情。不过,在苏音看来,就不是那回事了。她以为她又冒犯许倾尘了,只能故作无所谓道:“老师,你在这等我一下,这车一时半会还不回去,我先把它推到车棚,等下次放假再去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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