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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二零 静水来风(9 / 17)

沧溟已然走远了,他只能是去往底下,机械地传达命令。

“等罢。”茫然的心无着无依地沉向深水。指尖微凉,淮山君回过神,原来是墨焦冥轻轻握住了自己的手。

身处血肉横飞的战场,玄玉一般润泽的眼中,仿佛倒映着往日的清平时节,仍旧流露出无尽温柔的神色。眼下一点嫣红,婉婉如桃花明媚,那样脉脉含情的,让他不安的心轻易地平复了下来。

这样好的人,真是不能不叫他爱上。淮山君叹息了一声,反握回去,与墨焦冥十指相扣。

不知过去多久,或许只是一盏茶的时间,天崩地坼,刹那听见一梭仿若雷霆震怒般的轰鸣,竟是先前被羁龙道割舍的左翼,开始从内至外地次地坐上了墨氏执首的位置。

他对墨斜安的怨恨仿佛是与生俱来的,甚至从不惮于以最深刻的恶意去揣测墨斜安。

死物如何会有温情?

沧鸾墨氏的百余条家规,都用苍劲有力的小篆镌刻在铁质的书页上。摸上去是冰冷的,似乎连骨髓都要冻住,哪怕用心口的热血去捂也是徒劳无功。看看宁氏的境遇就知道了,捂不热的,就连那一点淡淡的余温,也是错觉一般的残留,只配感动自己。

宁氏有所养育之后,对墨斜安,无论是爱、是恨、或者是怨,这样浓烈的情意都渐渐地淡了,没有了。

死物如何能说出“思念”之类的话?

墨君圣略笑着,从这一刻起,沉下心将傅燎影仔细地看过一遍。人是很温润的,有些傲,眼底尚算得上清澈,又有能被一眼看得穿的野心。相貌也好,坐在对面未语先含笑的,若带出去应酬该是很涨脸面的。

但这样的皮囊之下是怎样的血肉腑脏呢……还是常人那样红的、白的、黄的搅在一起,或者竟然是如他身上的衣裳一般,黑得透了心了?

墨君圣漫不经心地听傅燎影讲起墨氏的旧事,那恍若隔世之感倒像是在听人说话本,只在傅燎影提到宁氏的时候,格外多问了几句,其他的,仿佛是在戏台上吹拉弹唱得挺热闹的,细算起来都不怎么相干。

傅燎影轻笑道:“可是卑下言辞间冒犯了长公子?”

墨君圣很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这可不是一般的心思。

傅燎影当即起身跪下,脊梁挺直着,没有因为与墨君圣差不多的年岁而显得轻慢。

傅燎影郑重道:“卑下有罪。”

傅燎影正色道:“是卑下枉自揣度,有些失言了。”

他膝行到墨君圣跟前,说着请罪的话,又再行拜礼以致歉意。初见时刻意庄重的礼节,在这个时候看来,尤其显得诚意深重。

能摧折身段也是本事。

从龙域的法度,诸侯属族不过千,世家属族不过百。沧鸾世家并属族多少年轻人,聪明的、漂亮的、文武风流的,不是没有,只是有过人之处的人往往也有几分过人的脾气,倒是合该傅燎影得了墨斜安青眼。

离开阴阳浮阁的日子定下后,要去禀报淮山君。墨君圣看着傅燎影告辞离去,鼻翼间竟嗅到了些微潮湿润泽的水气。

那日里嗅到水腥气,猜到晚些时候会落雨,后来果然应验了,算到现在,断断续续地已绵延了不少时日。

车驾在清幽的山道上磷磷而行,若神思不经意间恍惚一下,突然听不见石阴里的空翠潺潺,却能闻得到焚风中的烟熏火燎,那就算是走出了阴阳浮阁的地界,回到了这万象森罗的人间世。

经年的古道,因为漫长岁月的磋磨,连基座都已然被侵蚀了。不知是谁拿了砂石来夯,偏偏又夯得不严实,焚风肆拂的年数里,道上都是漫卷的尘嚣。

听说还曾是行军的主干道,通往的是一座还不错的城池,后来成了战场,自然也是古战场。一些人在这里做起了生意,贩卖就地挖出来那些生锈的甲片或是雕镂的金银,他们把这个叫做“阴市”。

阴市没规矩、不正经、见不得光,于是成了鱼龙混杂、泥沙俱下之地,一年到头都乱的很。

这里的人,不问来处,不问去处,只问生意,所以能与阴阳浮阁相安无事。墨君圣琢磨起阴市与阴阳浮阁比邻而居的事,觉得淮山君真是神鬼莫测。

“要带随侍去么?”临行前,淮山君问墨君圣,要不柳娘也跟去澜沧京,他可以在悬顶极给她留一个位置。

悬顶极是幽冥侧中的浮岛。

癸幽并无恒定的寿数,行走于尘世会累积浊气,浊气愈加重,会愈加显得老态。若是幸得淮山君护持,登上清气萦绕的悬极顶,借清浊对冲之势,逐渐袚除浊气,便是“枯木里龙吟,髑髅里眼睛”,死中成活,老树逢春。

只需去浊纳清,癸幽一族便得以无尽长生,这是多少生灵羡慕不来的事。但其魂不入中阴,干系只在淮山君身上,一旦死灭,连鬼都做不成,故以随侍百年换取新生的机会,是很划算的。

如果是杏娘的话……墨君圣想着,一时不觉愣了神。

“不必了。”墨君圣略略叹了口气,再不会有那种,哪怕他和淮山君之间,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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