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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死缓令(3 / 37)

的眼睛白皙的脸庞暴露出来,以往的阴柔气质减弱了些。好像是劳改结束后的样子,这下不可能有人把他认成女孩儿了。

梁律华忍不住朝他走近了一步。他想向他道歉,说自己来迟了。也想问他这段时间以来过得怎么样,问有没有人欺负他,问他冷不冷。但是犹豫到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看见面前人的逐步逼近,梁牧雨微微缩起肩膀,畏缩不前,看起来像极了一只被吓坏的兔子,眼睛紧紧盯着梁律华——不,是梁律华的鞋尖。

两人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与工作人员道别,一前一后走出了玛利亚。牧雨像是一个幽灵跟在他身后,让他苦于回首。如果不是布鞋与地面摩擦的脚步声,他几乎无法确定他的存在。

走出古堡大门,离汽车还有几步距离的时候,梁律华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我好困。”

梁律华转身:“不舒服?”

他摇摇头,小声地重复:“我好困。”

“先上车。回家就能睡了。”

在梁律华看来,几句不痛不痒却分外可贵的对话似乎让两人重新熟络起来。梁牧雨也没多说什么,跟在梁律华身后上了车,与他并排坐在后座。梁律华坐在左边,而他靠着右边的车窗坐下。

车窗禁闭,车内昏暗又安静,几乎隔绝了一切声音。梁律华扭头看着窗外,街景荒凉,人烟稀少,几乎没有什么人类在此生活的痕迹,也没有车辆经过。

扭头看一眼牧雨,发现他的眼睛早就闭起来,正用脑门正抵着车窗打瞌睡,却总是被车的颠簸惊得睁开眼,睡得很是艰难。

路况的糟糕最终还是没有抵过睡意,再次看向牧雨时,他已把头埋在胸前睡着了,脑袋还一点一点地往下掉,像小乌龟似的。

梁律华向右边挪了挪地儿,轻声吩咐司机把车停下来。

正交待着,牧雨的身体无意识地歪向了过来。他的肩膀陡然压上了一份重量,话语也不自觉断了一下。

理所当然的,他抬起右手,环住牧雨,把他的脑袋扶到自己的肩头。弟弟身上有一股医院的消毒水味,和无数人的味道,但是没关系。

“小吴,去抽根烟,休息一下吧。”梁律华言简意赅地告诉司机,司机自然也识相地下了车,踱着步子走远。

远处立着成片的白杨,周围是一片荒草地,头顶有间歇的虫鸣和飞机路过的遥远轰鸣。

听着见耳畔均匀的呼吸声,慢慢闭上眼,经由隔着衣衫的重压,清晰感受到他的温度。

于是梁律华意识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开始改变了。

他是被下半身难以忍受的酸胀感叫醒的。睁开眼,周围的天色居然已经全黑,他这才发现自己居然也睡了过去。

牧雨不知何时已经滑落到膝上,压着自己的腿还在毫无知觉地睡。腿脚已经全麻,略微一动,却被麻痹感刺激得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牧雨动了动,醒转过来。他睡眼惺忪地起了身,头发被压得乱糟糟的,眼睛因为还没有适应黑暗,本能性地去抓能抓住的一切,一伸手便摸到了梁律华。

他动作迟缓地把手收回:“对不起。”

看着依然沉浸在睡意余韵里的牧雨,梁律华心中的感情一时复杂到难以言说。他抬手习惯性地想帮他梳理额前的乱发,但牧雨在黑暗中猛的一颤,往窗边躲了躲,扭过头去。

“对不起。”他有些懊恼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梁律华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停留了好一会儿,却没有什么要抓住的东西。只能僵硬地扫了扫衣服上的灰。

打开门把晾了一天的司机小吴叫回,车重新开起来。车内也再次陷入沉默。他没有试图再靠近牧雨,牧雨也没有闭上眼。

腿部麻痹带来的强烈不适感几乎占领了全部的知觉,与之匹敌的还有稀薄的空气带来的缺氧,让他感到呼吸不顺畅起来。

难熬的时间龟速流逝,天色从墨黑转为黑蓝色,车驶入了城内。

梁律华问梁牧雨想去干什么。他看着窗外没回答。许久才说:“我该回家了。”

梁律华开始不安地整理领带,手指发抖地握住领结,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已经把领结抠得松松垮垮。

“随便找个地方放我下来就行,我可以自己搭公交回去。”

梁律华没有理睬他,直到重新把领带理得一丝不苟时才开口:“起码去吃些什么吧,睡了那么久,你一定饿了。”

没等梁牧雨回答,他便自作主张要求司机在一家面馆停了下来。

司机下车帮他拉开门。他下车后见梁牧雨迟迟没有动弹,便示意司机先行离开,自己则绕到牧雨所在的那一侧,替他拉开车门,好声好气地劝:“你不是最喜欢吃面了吗。”

梁牧雨沉默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但是按照梁律华的意思下了车。

这家面馆和之前去的那家老旧的面馆不一样,很明亮,很宽敞,墙面被漆成清淡的黄,摆的都是干净的木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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