氏、刘氏乃重诺的人家……总不会因此……因此……”
崔馨哭道:“说不嫁了,便是不嫁了!姓傅的小贱婢能退婚,我为何不能?正好现下太子表哥的身边空出来了,我便去嫁东宫!”
小庾氏闻言,抖着手指住这小冤家,喉间痰涌,扑通一声,当场气得厥了过去。
几家鸡飞狗跳,乌衣巷岁月静好。
当第三批箱箧运入乌衣巷时,却是太子骑马亲自押队。
不过时隔几日,李景焕的脸色便眼见地憔悴下去。他近日被突来的头疾所折磨,太医署查不出病因,药石罔灵。
他在昏噩的睡梦中,一次又一次梦见那场金匮书阁中的大火,一次又一次眼见阿缨被困火场,他徒劳地呼喊欲救,可梦中那个自己一次又一次喊出声的,都是:“阿雪。”
像一场永无尽头的轮回。
他不解其故,总觉得这个场景之后还有恶事将要发生,可在梦里总也看不清楚后头的事,动念一想,便头疼欲裂。
李景焕甚至开始痛恨梦中的李景焕——他心中所想唯有阿缨,不是阿雪,梦中之人为何要张冠李戴,背叛他的心意?
李景焕心中的慌张与他突来的头疾一样,全都不明所以,待头疼稍减,便听说了傅老夫人上门相逼,阿缨立志要与傅氏断绝之事。
他放心不下她,不顾母后与宫人的拦阻,执意要过来看一看她。
在新蕤园前下马,李景焕看着那扇紧闭的漆门,寡白的面容透出一点冷,带有一种阴鸷的迷茫 。
目光扫过门外值守的玄甲卫,太子凤眸中寒色更甚,沉声道:“让开,孤要见阿缨。”
北府铁骑独隶于大司马麾下,视权贵不礼,见王公不跪,守门卫士面似石铁,声音冷硬:“傅娘子吩咐过,陌生之人,一律谢客。”
陌生之人……
李景焕手背青筋突起,咬牙半晌,哑声说:“孤非陌路,孤陪了她十几年。”
“她若不见,孤,便在这里等下去。”
然而纵使李景焕在此死等,簪缨也不会得知,因她此刻,根本不在府中。
宫里运来的东西有几位大掌柜对账接收,不必簪缨守着,任氏之前便一直心疼小娘子从没见过京城,从未逛过集市,趁此间无事,提议带小娘子出去玩散一番。
簪缨答应,于是杜掌柜夫妇便带着小娘子去了位于佛陀里的建康大市。
开窗的画壁轺车中,簪缨头戴羃篱,一路所见的秦淮流水,二十四桥,寺庙宫刹,街陌阛阓,公子士女,往来游人,样样新鲜,处处惊奇,只觉目不暇接。
等马车进到大市垣门,集场内有一条醒目的阔长铺面,面阔七间相连,在京的唐记二等掌事者,十有七八闻信皆至于此。
众人见到那穿着一身白衣的东家遗孤下车来,皆是胸臆滚热,争七抢八地拜见:“见过小东家!”
听到这个前所未有的称谓,簪缨顿了一顿,掀开的雪纱羃篱下,双眸映水。
她一个一个认真记下眼前这些神情忠挚的陌生人,轻应一声。
慢慢微笑起来。
京师商贾辐辏, 最知名的集市有四,分别为建康大市、湘宫东市、归善北市与秣陵斗场市。杜掌柜带簪缨来的便是最繁闹的大市。
此处店肆林立,人烟嚣嚷, 又因南朝佛教兴盛,梵刹众多,大市毗邻着建初寺与几座弥尼小寺,林林总总, 行客稠密。杜掌柜和任娘子一左一右,护着簪缨来到唐记的堂口, 杜掌柜且行且道:
“本想清了大市的内场,免得鱼龙混杂冲撞小娘子, 又想小娘子也许喜欢热闹, 便不曾兴师动众。小娘子若有任何不适,千万要与我说。”
簪缨吃了一惊, 望着眼前这一眼看不到头, 俨然自成一城的大市, “这么些商贾游人, 能够清场?”
杜掌柜笑道:“一句话的事。”
簪缨睁着圆圆的眸子,看不够似的回望人烟, 喃喃道:“不须如此,我喜欢现下这般。”
她并非有多喜欢热闹,只是从前在那座压抑的宫城里,她身边的每个人皆谨小慎微,低声细语,好像生活在九霄高塔之上, 高声便恐惊动天人, 大步便恐跌落深渊——她喜欢这样鲜活的红尘人世。
进了把头第一间的店堂, 却见南面壁幛下,供奉着一尊白须公陶像。
杜掌柜对小娘子解释:“商家多供陶朱公范蠡,唐氏不同,供奉的是商祖白圭。白公,战国洛阳人,据传师从鬼谷子,得鬼谷门金书一卷,从此居奇交关,纵横商道,被誉为天下治生之祖。”
簪缨听后,忙摘下帷帽交给阿芜,敛神正色,在陶像前上了三柱香。
见她一本正经的模样,身后那些二掌柜们便忍不住笑起来。
簪缨听笑,不明其故,耳根先有些发红,细声问:“是我何处做得不妥?”
这些人都是跟着唐素一路闯荡过来的唐氏门人,时隔多年又见东家血脉,还是如此一位柔软矜贵的小女娘,敬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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