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礼法,他便要针对哪个,几头得罪人也在所不惜,不是耿介又是什么。
而宫里也没让簪缨等上太久,晌午之前,果然有人上门来,是御前总管原璁。
簪缨不许人惊动麾扇园,自己亲出府门应对。
中门大开,原璁望着伞下一身白襦纱裾的少女,心下微怔,只觉她气质清华,静沉如水,宛若寒月白梅无端开在六月盛夏里。
与前些日子他随同陛下暗夜来访时见到的女子,又有不同。
但好在出来的是小娘子,而不是大司马……说起原璁到这新蕤园来的几次经历,真是一次比一次胆寒,他忙不迭哈腰笑道:
“奴才见过小娘子,小娘子安好,太妃娘娘安好,大、大司马安好否?原是边防闹了些小误会,陛下备了上好的龙团,请大司马进宫品尝,都是自家人,把话说开便是了,不知大司马方不方便?”
簪缨当头冷笑,“如今后位上的那位姓庾,不姓卫,说自家人,太近了些。据我所知,家舅眼下却不大方便,只因昨日显阳宫的人不懂事,冲撞了
家舅的心情,这会儿还闭门不喜。我还奇怪呢,怎么是公公你上门来,想要请人,难道不该是显阳宫省一省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才惹我家舅父生了天大的气,亲自来登门赔罪吗?”
这番毫不留情的语风,直撞得原璁五脏六腑打摆子!
小娘子这话,一不敬皇后娘娘,二不顾及陛下,三又颠倒黑白地把大司马得罪显阳宫,说成显阳宫得罪大司马,还敢要皇后宫里来赔罪……
她是不知昨夜显阳宫里发生了什么骇人听闻之事,那殿里的血腥气,到此刻还没干呢,皇后娘娘到此刻还没醒呢。这倒是谁拿谁的脸面当鞋底了踩呐?
从前也未见傅小娘子如此厉害,如此口齿伶俐,如此大逆不道。
莫非真是近朱者赤?
原璁忽然想起临出宫之前,做礼部侍郎的谢氏子弟大胆上禀:“缨娘子是功臣之后,又得深明大义的郗太妃祖孙青眼,必非奸邪之辈。既然她肯容留大司马为邻,那么是否显阳宫确有不当之处?毕竟缨娘子养在后宫十年,却一朝毅然退婚,与皇后娘娘决裂,其中未尝无有个缘故。”
原璁还记得当时陛下听完,脸色很差地将这话含糊了过去。
再与小娘子方才之言一比对,原璁心中惊疑不定,忽有一种预感,今后的差事,只怕越发不好当了。
他勉强笑道:“小娘子这话……是能回复给陛下听的吗?”
簪缨扫他一眼,“原公公是年纪大了耳背,还是记心差了口齿不清?你问也问了,我答也答了,有何不可回复?”
原璁苦苦一叹:得,如今这小祖宗的口条都快赶上顾御史了。
枉他想做个从中斡旋的好人,却是自讨没趣。此次过来,陛下的意思本就是要他万事好商好量,切莫惹火大司马。
而今,既吃了个闭门羹,便欲回宫复命 。
忽听一道低苦的声音在巷外道:“你就这般护着他么。”
随着话音,李景焕带领东宫左右校尉,靴履沉肃地出现在青石路口。
濛濛细雨,濡湿太子的英朗眉宇。他看见站在朱门槛内的女子一瞬,有万箭穿心之痛。
那段父皇病丧、他登基为帝的记忆,终于让他不得不承认,他所想起的一切,不是一场凭空而来的梦境。
因为即使在梦里,他也绝不会有弑父的念头,何况后来他利用唐氏之财,兴兵整肃世家,王氏反叛,各州也频频起义生乱……
两年后,天下大乱。
李景焕蜷起手掌,而他的阿缨,因他情怯不敢去见,被困在萝芷殿整整两年。
他脚如灌铅登上台阶,这些日子,他想都不敢想她那两年是怎么过的,那一刀一刀是怎么挨的。
他对自己恨心欲死,又奢望她不记得。
可此时望着白衣少女冷若冰霜的眼神,李景焕所有的侥幸湮灭殆尽,眼前一瞬被雨帘模糊,“阿缨……”
你,是知道的么?
簪缨厌烦听到他叫自己名字, 托庾氏的福,现下她一看见李景焕,便能想起小时每逢雷雨天, 便怕得往他寝殿里跑的事,自己恶心得不行。
冷扫一眼太子身后的虚张架势, 簪缨神色不动,“太子是来问罪, 还是檄讨?”
她一人领二婢,雨中茕立,便在门口为那贼子挡住东宫甲胄。
她从前喜唤他景焕哥哥, 而今不假分毫辞色。
李景焕在世家言官的劝说下如何都不肯低头, 可在她面前,他身上没一块骨头是硬的。
他不敢开口去求证,这样便也不会暴露自己记起了前世,只要阿缨不知道他记得……那么, 也许会看在他不是前世之人的份上,再给他一个机会。
这辈子,他会用自己的性命去拼力弥补她,护她至死, 绝不重蹈复辙。
“阿缨, 你讲一讲道理……”
李景焕忍着发红的眼睛, 低垂的凤眸眷眷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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