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在殿中面君自若的卫大家,小心翼翼地看着这个十年不见的儿子,看他是胖了还是瘦了,有没有受伤留疤。
酝酿良久,老人小心搭讪:“听说,你待那孩子很好,当成女儿一样养?”
这是坊间几种传言中最不脏的一种。
不久前的那场乐游苑名士集,大司马如何费心只为搏一人笑,京城内外已绘声绘色地传遍。
“只嫌不够。”
卫觎出人意料的回应让卫崔嵬受宠若惊,他正待趁热打铁,突见卫觎眼神一冷,扫向那班跪在广场前的太学生。
御前黄门才将廷议的结果告知他们,请这帮声势浩大的年轻学士散去。还没等走成,当前一名黑缨白服的太学生只觉胸口一痛,已被踹翻在地。
那身象征清高洁白,令衣者引以为傲的明光地广袖襕服上,赫然踏着一只玄黑鞶靴,不见如何用力,年轻太学士的整个左半身,便像被一座山死死压住。
凄厉叫喊顷刻传遍前朝。
下朝的官员闻之恻恻,不同于朝会上还敢躲在丞相身后帮腔两句,眼下一个个躲得极远,不敢上前。
皇上都已同意了北伐之请,正是大司马气焰最高炽之时,谁敢上去平白惹一顿打?
卫崔嵬只当没看见一样。
卫觎低下那张凛丽俊逸的脸,有一下没一下地碾着太学士肩骨,眼波漫淡,“方才是你吠得最凶?”
“不、不是……”这人疼得眼泪鼻涕一把抓,哀求不已,“求大司马恕罪,在下受了别人挑拨,一时糊涂……”
他越求饶,卫觎下脚便越狠。
不是爱讲风骨吗,那他就踩碎几两,看看你们这些读书人的骨头,是不是真那么硬。
“十六,够了。”
立在华表下的顾沅发话,卫觎这才收敛脾气,把脚下的一瘫烂泥踢开,转身离去。
卫崔嵬立刻跟上,一面觑目一面小声请求:“阿觎……我想去看看那孩子,行吗?”
卫觎脸色铁青,忽然咬牙道:“你是家里待得闲的慌,还是怕有人把你卫大儒忘了,我的事用你插手?不许去扰她,你不配!”
老人惶惶驻足。
卫觎袍甲生风,一气走出宫城。一名亲卫已经在宫门外等了许久,一见大将军出来,连忙上前附耳几语。
卫觎眼神骤变,三两步夺过阙下停的快马,翻身上鞍驰回乌衣巷。
后头出来的官员遥望着那道悍厉背影,望尘莫及。
“在殿上也没见这尊佛如此着急,这是怎么了?”
“许是回营点将吧……”
朱雀桥是秦淮河上连舟浮桥,过不得马,卫觎马不停蹄踏过长乐桥,驰进黛瓦巷,至新蕤园前甩缰下马,利落的动作不见半点拖泥带水。
一脸担忧的杜掌柜正搓着两只无处安放的手候在阶下,一见大司马回来,老掌柜忙上前道:“本是去送檀大爷的,回途小娘子说要自己走走,谁也没想到她会去长公主府。回来后小娘子也不跟人说话,向仆要了三吴漕运图,在堂内看了半个时辰,然后就这样了……”
二人边说边走,卫觎一边走一边解玄铁腰封、卸重铆护肩、卸鞶革护腕,随手抛给身后亲随。
径至东堂外,卫觎脚步一顿,看见了那个抱膝蹲在木廊下,雪襦黛裙的女孩。
一旁白狼拖着尾巴轻轻拱她手臂,她也不理,低头认真看着地面,不知在看些什么。
此情此景,不知为何,卫觎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微微抬手,杜掌柜便会意不再往前,露出一个拜托
的眼神,无声离开。
他吁出一口薄息,像害怕惊飞一只蝴蝶似的慢慢往前。
他不让长公主接触簪缨,便是知道那人心歪嘴碎,怕簪缨听到什么伤心话,往心里去。
却架不住他家小女娘聪敏,自己找了去。
簪缨听到脚步声和狼同时抬头,狼眼精矍,少女眸中却如含了一汪清水,清澈欲滴而不滴。
只这一眼,卫觎便低叹:“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走。”
簪缨立刻便听懂了,睫影簌了簌,“北伐定了?”
从长公主府回来后,那些沉重的往事后返劲地落在簪缨心上。她对长公主说的那些话,都不是假的,但为卫娘娘与那名绝食而死的顾先生难过,也是真的。
最让她难过的,是长公主口中的那个失去至亲后,以一人之力与满城世家为敌的少年。
他当年想带走她,是顶着多大的风险和艰难。
她如今全明白了。
卫觎扫一眼地面,不答她的话,反问:“在看蚂蚁搬家?”
“小舅舅,”簪缨有些急,又问了一遍,“北伐是不是定下了?”
说着就要站起来,卫觎一指搭在她肩头按住,自己在她身旁蹲下。
白狼识趣抖抖颈毛,慢悠悠辗转到另一旁,让出旧主人陪新主人的地盘。
“嗯,定了。”卫觎道一句,侧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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