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骂人?”
接着换手又是一耳光,“这一巴掌,是替阿婉教训你,你就去破庙里等死吧。倘若命硬,兴许还能等到你那宝贝儿子同你团圆!”
庾氏的一只玉珠耳坠被打落在地,又被随后驶离宫闱的马车碾过,蒙上尘埃。
那朱红色的宫门楣额上,“显阳宫”三个黑地金灿隶字,在阳光下闪熠依旧,庾灵鸿至此后却再没能看上一眼。
她被一路带到城外的石子冈,山冈上有一座荒无人烟的破庙,败窗蛛网,荒草腐席,四面漏风。
这便是她最新的住所。
陪同庾氏来的除了看守在寺庙外的侍
卫,仅有一个年老耳背的媪奴。
庾氏被抓上马车时身上单衣未换,发饰也不全,样子说不出的狼狈。等过了要茶水没茶水,要床褥没床褥的凄冷一夜,次日清晨,这名养尊处优半辈子的妇人已是蓬头垢面,浑身酸痛。
还有谁能来救她?
庾氏一族败落很久了,她在世的唯一血亲,庶妹小庾氏,因着自己的设计,这会儿说不定如何恨她,万不可能来帮她。
太子——太子如今自顾不暇……
夫妻多年的陛下与她恩断义绝。
庾灵鸿拢着单薄的衣襟注视四面破壁荒草,终于呆滞失神地想明白:她这辈子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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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李景焕在宫里是跪着过的。
李豫寝殿的灯烛亮了一夜,他也知道有人在外跪了一夜,却始终没有召见这个忤逆子的意思。
秋夜露重,李景焕中宵一夜后,翌晨冷露湿衣,默跪在阶下的半边侧脸苍白如石琢。
“父皇,您当真半点不信孩儿吗……”
李景焕一直跪到太阳西沉,身上没有一块骨头不是僵硬的。当最后一片澄霞的余晖染上他睫梢,李景焕眼前发黑,竭力稳住发晃的身子,深深看一眼面前紧闭殿门,腮骨棱棱,硬是攒出一股狠劲儿拄地起身,踉跄着转身往宫外去。
他知道昨日母后被带走了。
父皇不肯见他,他便去问问母后,到底为何要对簪缨下此毒手。
他知道自己的下场不会好了,可心里还挂着一个人。
“殿下去何处?”贴身看守太子的禁卫拦住去路。
李景焕双膝剧痛如折,强撑着自己站直站稳,侧目哑道:“陛下还未废太子,亦未禁我足。孤要出宫去石子冈,你不放心,跟随便是。”
禁卫岂敢自做主张,忙差人回禀陛下。
殿里头静了半晌,依旧没有传出什么谕旨。禁卫见陛下态度无可无不可的,便明白了,点了一队人随太子出宫,名为保护,实为看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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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在山峦,给寺外这片环绕三面的连绵山冈染上一层紫金色的尖芒。
破庙内,夕阳普照不进,一片阴森气氛。
庾灵鸿两眼空洞地靠在一丛草垛上,望着那老媪端上的一盆杂质明显的粗麦饭,是一口也咽不下去。
她心如死灰,刹那萌生出一死了之的念头。
就在这时,庾灵鸿听闻外头传来一阵车轮辚辚的响动。
庾灵鸿内心一动,眼底浮现希望之色,连忙扶墙起身踉跄走到寺门口。
那耳背媪奴不明所以,自顾自念叨:“娘娘要解手?屋里便是了……”
庙门口有禁军把守着不得出,庾氏顾不上埋怨,目光灼灼地盯向那辆车马,却在看清车外随扈之人时,如坠冰窟。
唐氏的杜掌柜,她在唐氏进献凤冠入宫时,见过许多次。
马车止在尸黎密寺前,一道素发及腰的清丽身影走下马车,正是身披月兰色观音兜披风的簪缨。
下车后,簪缨环望四面荒草,没急着走向寺庙,而是在夕阳下先轻轻吸了一口野外新鲜的气息。
不管怎么说,这里空气还是不错的,地方也旷大安静。
在春堇和阿芜的陪伴下,簪缨俏步如莲,趟过狭窄的草径来到庙前,对上庾灵鸿吃人一般的震动表情,雪肤乌发的女子浅淡一笑。
“皇后娘娘没想到是我吗,您以为是谁呢。”
昨日,宫里来人抚问传召,簪缨没有兴趣进宫去安慰一个被爱子伤了心的糊涂老翁。今个却不惜乘车颠簸一路出城来到这里。
就为亲眼看一看庾氏画地为牢的模样。
抬眸看几眼庙里的情景,簪缨仿佛想起一件有
趣之事,颊露梨涡:“当初我愿修葺这座败庙,请皇后娘娘舒舒服服地住进来,太子却推行筹钱敲钟的名堂,未肯松口。也罢,到底是做儿子的一片孝心,皇后娘娘留在这里,也算多年付出有了回报,该当欣慰了。”
“对了,昨晚娘娘休息得好不好?”
庾灵鸿耳听这片多年来听惯了的吴侬软语,竟觉无比刺耳,抖手怒指簪缨:“是你!都是你在背后捣鬼!”
她恨到极点,欲扑上前去掐死这个笑容碍眼的小贱种,却被庙门两侧的禁军叉戟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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