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大司马与她的传言,尹真若有所思。
不过尹真无意探问别人的私事,只道:“只要是男人,没有不在意的。”他很快加上一句,“我就是男人,所以我知道。”
簪缨但笑不语,眼里眨着细碎的光。
她的小舅舅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事事都肯依她的。
哪怕有那么一丝丝不高兴,她与他一说,也就好了。
“女子嫁回人,好像就蒙上了一层什么东西,就丢了自己的名姓脸面,剩下来箍守的,都是男人家的脸面。我偏不觉得,所以我不在乎,既是能力所及,又能令老人得偿心愿,不过敬一杯茶,拜一回天地罢了,礼教不能束我,有何不可为。”
簪缨正了正色,“义兄,我大抵很快要走,青州的事务,东西两郡有鸢坞的林成晖与峄山坞的沮滔,北方半壁,便托付给兄长了。你说的条件,我应了,我自己收拢的地方,到何时都是我自己说得算。”
她说罢,却见尹真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她,不禁问,“怎的了?”
“你给我的感觉很奇怪。”
尹真道了一句。
“你是个想要尽善尽美的人。”尹真穿着玄缘绛襟的新郎婚袍,英姿凌霜,却有些费解地注视簪缨,“尽善尽美,就会显得假。可你不假,但我有时候觉得……你存在得不真实。”
簪缨怔忡一刻,掩住眸子低笑,“义兄也听了昙清大师不知所云的禅语吗,倒把我说玄乎了。”
也是,尹真收回莫名的感慨。他从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不过这也因为他此前没遇到过簪缨这种不拿名节当一事,为所欲为的人。
他敛袖向簪缨一拜,“尹真承你的情。”
簪缨摆摆手,“说些实际的,堡内的丁籍粮储,我要过过目,没什么不方便吧。”
尹真:“……”
举行仪式之前,簪缨特意去探望了一回严兰生。
“我和捅了你一刀的人结盟,心里有疙瘩没有?”
严兰生仍在榻上静养着,这几日外头的动静他也都听闻了,作为为数不多知道真相的人,他苦苦一笑。
“罢了,你们惺惺惜惺惺,兰生这几滴心窝血,就算随份子了。”
他幽幽换一口气,“只是有一桩紧要,待大司马将来问起,女郎千千万万说清楚是你自己的主意,我这身子骨可经不起第二下了。”
簪缨失笑,怎么人人都提起他……
她忍不住替卫觎正名:“他不是凶残刚愎之人,也非心胸狭隘之辈,二郎,言重了。”
严兰生闭上眼,大司马那是在女郎面前才无条件地纵容,换个人,试试?
堡中办事的效率不慢,三月十九日,定吉时,行昏礼。
彩堂中红烛燃烧,案供三牲,尹平彰被仆人掺扶着居高堂主位,昙清方丈主婚。
这场仓促而成的婚宴,没有外宾,由堡中的一等管事与簪缨带来的卿客充当傧相,也足够热闹了。
当簪缨身着一袭大红色绣金凤羽纹的礼服,执一把轻罗小扇遮面,跟随身形英拔的尹真踏着红锦而来,彩堂内外屏息一静。
新娘未曾浓妆艳抹,淡淡粉黛点就,然而仅是扇下的一个侧颜,便已靡丽生香,星皎月洁,不可方物。
充当送亲娘家人的檀顺原本都要勉强自己接受了,一见这幅月下玉人执纨扇的景象,登时心痛不已。
他怒瞪身旁的两人:“亏你们号称阿姊的两大智囊,这种事也不知劝上一劝!”
沈阶呼吸微重,不敢多望女郎的背影,沉着地盯视她身边的那个男人,神色并不好看。
他不是没有劝谏过,亦备有后计:只要号令在外的驻军一拥而围,区区一个尹家堡,何必女郎如此怀柔招揽,牺牲名誉。
然而当初蒙城军户一事,女郎已明确对他表达过不满。
沈阶犹记,姜娘最开始跟随影卫长学习武艺,被摔打得骨断筋折的那段日子,女郎没给过他一
个好眼色。
他岂敢再擅自主张。
傅则安意外地平和,仿佛簪缨无论做什么决定都是对的,淡然提醒:“看仔细,她手中扇子上绣的是桃园结义图。”
那又如何,檀顺翻个白眼,不还是要拜堂吗?
正想到此处,他余光忽见自己的副将一溜小跑进院门,不敢僭越入内堂,在远处一个劲地冲他比手势。
彩堂中,簪缨的心情极为放松。
她知是假装,故无新妇的扭捏,身上反而透出一派荦荦大端的气度。
至多在看见那对燃烧的明烛时,簪缨微微走神,心想不知将来与他合卺时,会是何等情境……
待回过神,望见对面主座上激动含泪的尹老爷子,簪缨想起今晚的任务,不可不敬,于是专心听着昙清方丈念的吉辞。
主婚辞毕,便开始拜堂了。
傧相高声唱道:“一拜天地!”
尹真面上一直无什么神色,然而到了此时,捏着红绸的手发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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