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挺牵马在道旁,看着倪素与青穹二人骑上马背,马蹄踩踏湿润的山道,很快他们的身影被风雪覆没。
许久,他才翻身上马,一夹马腹,飞奔回到雍州城中。
“倪素走了?”
韩清暂时安置在知州府内,他面前放着一个炭盆,正伸手烤火。
“是。”
周挺应了一声。
“这个女子……”韩清向后靠在椅背上,细细回想她今日在廊庑里对他说的那一番话。
“倘有一日,能令他们的名字清清白白地存在于世人的笔墨,就请您,与如您一样惦记此事的人,与我一道,为他们不平。”
她伏跪在他面前,以恳求之姿,所说的这番话,却振聋发聩。
无论是她痛打谭广闻,还是当着秦魏二姓族长的面,堂堂正正地说出“玉节将军”这四字,都令韩清心中颇受触动。
“周挺,你可知她与咱家说了什么?”韩清抬起眼,注视着面前的这个青年,“她说,那位倪公子,是靖安军旧人。”
周挺闻言,眼底骤添一分惊愕。
“秦将军与咱家说,守城二十日,这位倪公子功不可没,若不是他屡出奇招,雍州城绝守不住二十日便要落入耶律真之手。”
“是,我在此地时,亦见识过他的手段,秦将军说过,他是将帅之才。”周挺如实回答。
“可惜,若不是途中遇见了丹丘南延部落的增兵,咱家也许还能见他一面。”
泽州的兵不得用,连累大军与南延部落增兵胶着多日,幸而周挺及时赶到,令韩清从雍州局势中找出破口,将耶律真暗杀居涵关将领石摩奴,镇压石摩奴帐下南延兵士的消息散播出去,令率领南延部落援军的将领心生怨恨,不欲助耶律真成事,遂举兵原路返回。
“他一死,靖安军就真的死绝了。”
韩清喉咙发紧。
周挺沉默了许久,半晌才道,“使尊,这其中,绝对不只是吴岱一个人的事。”
“这条线未免也太顺了些,”
韩清收敛心绪,指节敲了敲扶手,“吴岱如今已经疯了,哪里还记事,这些事不往他一个人的头上扣,还能往谁头上扣?咱家让你在泽州好好处置张相公那些田地上的事儿,你却闲不住,硬要插手代州粮草案,这不查不知道,一查,竟还被你查出当年从那些代州官员手里买走官粮的,便是那个满裕钱庄的曹善礼。”
“算算日子,你身边那个晁一松,如今应该已经带着曹栋,到云京了吧?”
曹善礼是曹栋的父亲,亦是满裕钱庄的前东家,前些年就去世了,如今满裕钱庄做主的,是他的长子曹栋。
正元帝下旨,令官交子取代私交子,这首要被拿来开刀的,便是代州曹家的满裕钱庄,私交子没了活路,便相当于曹家的生意也就断了生路。
周挺在泽州抓住曹栋时,他正被人追杀。
“我一切生意落空,全家性命不保,走到如今这一步,我不求其他,我有一物可与大人交换,只求大人,保我妻儿祖母性命,”那日,曹栋在周挺的刀下,嘶声力竭,“若大人能令我见到孟相公,我便交出此物,若大人不能,这世上便无人能保我家人性命,何妨此时死了干净!”
“他始终要见孟相公才肯说出他所知道的一切,”周挺回过头,望了一眼门外纷扬的大雪,“也许,就要到了。”
“那你也去吧。”
韩清淡声命令。
“是。”
雍州大雪,云京大雨。
这场秋雨之盛,从清晨一直下到天色黑透,一行夤夜司亲从官风尘仆仆,身披蓑衣,护送着一驾马车快速前行。
雨声掩盖了诸多细微的响动,但骑在马背上的晁一松还是发觉了几分不对,他猛地侧过脸,雨幕之中,数道黑影在檐瓦之上跳跃。
“保护好车内的人!”
晁一松立时大喊一声。
亲从官们迅速聚拢,将马车围护在中间。
杀手一跃而下,迅速扑来,刀剑相接,伴随雨声如簇,湿透街边的灯笼,晁一松眼见一人落在车盖上,他立即借力飞身上去,提刀横劈一道,将那人砍落马车。
雨露与血水交织流淌。
隐在暗处的利箭“呲呲”射来,晁一松等人后退到马车旁,匆匆以刀刃抵挡箭支,数名亲从官应对不及,负箭倒地。
晁一松等人退无可退,以人墙相护马车。
箭雨既止,杀手们越靠越近,为首的那人眼尾下方有一道疤痕,眼神凶悍,“上!”
人影重重,堆迭而来。
晁一松等人持刀迎上,两方缠斗起来,那蒙着脸的刀疤男人瞅准时机,一刀抵开两名亲从官,带血的刃光一晃,划破马车的竹帘。
电闪雷鸣,冷冷的光影一霎照见其中正襟危坐的那人,一身紫色官服,头戴长翅帽,抬起一双眼来,面无表情地凝视他。
男人瞳孔一缩。
隻这一刹,马车中的人一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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