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头就开始找补。
“这倒是,”
柳氏笑着说,“这酒入口很柔和,先头有些辛辣味道,但后头就都是甘甜了。”
辛辣,甘甜。
徐鹤雪在心内想着这两种滋味,夜里灯燃满廊,倪觅枝帮着青穹与倪素在灶房里洗干净了碗筷才与母亲柳氏一块儿离开。
倪素沐浴过后回到房中,便见徐鹤雪临窗坐着,案前有一册《阿喜食单》,夜风吹来,书页翻卷。
一首《少年游》浸在灯烛的暖光里。
“你怎么心不在焉?”
倪素擦着头髮坐到他身边,却发现案上还有些红红的山茱萸,她一怔,“徐子凌,你做什么了?”
“尝了一下山茱萸的味道。”
他抬起头。
“你……”倪素一时间连擦头髮也忘了,她双目大睁,屏息凝神,“你知道它是什么味道了?”
“辛辣芳香。”
如果菊花酒入口的第一味觉是辛辣,那么徐鹤雪方才尝过的山茱萸便也该是那样的味道。
这实在是一件很突然的事。
他忽然就尝到了最后那口菊花酒的味道,尝到了辛辣,尝到了甜,面前的妻子似乎是忘了要说些什么,她那样一双清亮的眸子呆呆地望着他,湿润的乌髮披散着,满脸不敢置信。
“阿喜,”
徐鹤雪说着,揽住她的腰身,下颌抵在她的肩头,“我可以记起糖糕的滋味了。”
这一刻,倪素的眼泪几乎就要落下来,但她忍住了,视线挪到案角,那里有一碗黑漆漆的汤药,是他煎来给她治伤寒的。
她一手端起那碗汤药,直起身抵到他唇边,徐鹤雪猝不及防,被她喂了一口。
倪素看他的眉头轻蹙,她笑起来,眼中却带泪,“有味道吗?”
“有。”
但徐鹤雪不记得这是什么样的滋味。
“这是苦的味道。”
倪素轻声说道。
夜渐深,烛影晃。
银白的月辉顺着窗櫺铺陈在桌案与地面,倪素喝过药,她唇上还带了些苦味,徐鹤雪一手才揽住她的腰,却不防被她双手压着肩,后背一下抵在案上,原本堆放整齐的书册桌上桌下散乱不堪。
唇齿纠缠的亲吻间,徐鹤雪倏尔听见倪素的轻笑声。
他迷茫地抬起眼睛,正逢她的一隻手落来,却没有如往常耳鬓厮磨时那样抚摸他的脸,衣袖轻擦他的耳廓,纸页一声响。
她双指捏住一个小册子,那画册很长,铺展开来,被烛火照得分明。
“徐子凌,这是什么?”
她明知故问。
莹尘四散,徐鹤雪面容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但那副清冷的眉眼却隐隐闪动着细微的神光。
“早知道你买了,我就不买了。”
正无措时,他忽然听见她说。
徐鹤雪正欲说话,她的吻又落来,他本能地想要从她的这个吻里攫取更多,双手揽住她的腰身,转瞬间,倪素成了那个躺在书案上的人,而徐鹤雪居高临下,双手撑在案上,一双剔透如露的眸子望着她。
他外面的袍衫有些鬆散,衣扣都掉了两颗,衣带也将散未散,里面朱砂红的衣襟更衬得他颈间皮肤冷白,一张面容清隽秀整。
他忽然低头来亲一下她的脸颊,细密而微凉的吻一一落在她的眼睫,鼻尖,最终贴着她的唇,“阿喜,你还生着病。”
他可以克制得很好,如果她没有揽住他的脖颈,学着他那样来吻他的话。
“用手。”
他轻喘一声,妥协了一步。
“不要。”
倪素将案上的册子丢到地上。
“倪阿喜,”
他惯常冷淡的声音里潜藏着些隐忍,“你不要说。”
“我不说,那你说。”
“……我说什么?”
“谁知道你要说什么?”
她轻哼一声,却不防下一刻被他轻咬颈侧,唇齿的温度稍有些冷,倪素紧紧地拉拽他的衣袖。
“阿喜。”
他只知道唤她的名字。
“你别喊我了,”倪素脸颊通红,掌心贴着他的身躯,烛火朦胧,她指腹下的温度一吋一吋,细腻的皮肤再没有伤痕,“其实徐子凌,我觉得你身上没有从前那样冷了。”
他尝得到味道了。
身上的温度依然像雪,却只留有雪的干净清冽,再不刺骨生寒。
“这大约是人间给你的温度。”
她说。
晦暗的室内,只有一个人的呼吸声,他仍旧是鬼魅,却也不再像从前那样与她泾渭分明,徐鹤雪俯身,埋在她的颈窝:
“是你给我的温度。”
海棠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