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坐在方杌上喝着热汤。
瞧见人来,李婆子也连忙就要起身。
动了动筋骨,缓解好僵硬,宝因垂下手,一面笑着开口让人不必起来,一面走至坐床那儿,询问了声:“阖家团圆的日子,怎么还来我这儿了,可是府里出了什么要紧事?”
东西两府、各处庄子田地的年账都早已在冬至前便核算好,归入专存往年账本的库房了。
守岁的日子,府里一些有脸的婆子侍女想要回家去,只要自个主子允了,大多是可以回去的。
眼前的仆妇昨日便来告了假,今日就要离府。
“这事说不上什么要紧的,只是着实恶人心罢了。”说到这儿,李婆子也止不住的愁眉苦脸,她本都收拾好了金银细软,只等回家去含饴弄孙,可偏偏东府不叫人快活,“月初府里便按照惯例给各院大小主子裁剪了几套冬衣,还另外支出了那些丝棉送去各院,供主子自作他用,随便做些什么耳套子,拢手的都可以,这都是按照库房所存的数目,依着分例送去的,剩下的都不能再动,可二太太今儿一早就喊了罗婆子过去,说什么她觉得冷,还要再拿些丝棉,罗婆子本不愿给,但二太太说如今是大奶奶托她来帮忙,以此来胁制人。”
玉藻听着,在心里啐了口,不过是让她帮忙打理林妙意的六礼,怎地就觉得是把整个府里的事都交给她管了,也忒会给自个找脸了。
端坐于榻边的宝因则没什么太多情绪。
李婆子仍还在继续说着:“罗婆子还是想着要先来给大奶奶说一声,但二太太定要她立马给个话,又叫自己院里的婆子跟着一块去取,我出府时遇到了她,她觉得有负大奶奶,不敢来见您,托我来说。”
没人说话,屋内瞬间便静了下来。
宝因垂眸,擦手静思,而后淡淡道:“我知道了,日后二太太要什么,给她就是。”又对仆妇笑说,“时辰不早了,阿婆也赶紧回家去才是,不要耽误了团圆。”
女子不给自己任何多说话的机会,李婆子只能离开了。
玉藻收拾着茶盏,想着杨氏能这么逞威风,到底是因为把三娘的六礼给托付出去了,要不给二房那边半点机会她叹道:“大奶奶当真不管三娘的事了?”
只是这话,却惹得屋内的人愠怒。
宝因冷笑了两声,紧接着便冷言起来:“我如今怀着身子,既要养胎,又要管府里,还有外头那些庄子田地,哪儿就管得了这么多事,当真以为我是什么金银打起来的身子,你倘想要侍奉这样的主子,只管找去,我绝不留你。”
刚巧这会儿,外面的侍女又来送暖炉。
侍奉这么多年,女子少有动怒的时候,玉藻被吓得放下手里的盏,走去门口接过来,再去递给女子,同时也连忙赔起不是来:“我不是那意思,只是二太太那边借着这事生是非,到头来肯定又要闹到大奶奶您面前来,岂不是更累身子,这才不经脑子说了这些浑话。”
宝因抱过暖炉,捂着手,不作一言。
闹?她日后自有法子收拾。
玉藻知道女子这是好了,心里松了口气,赶紧端着茶盏便要往外走。
门帘子霍地被人从外面挑起,是探亲回来的红鸢不知从那儿折来了一大枝的红梅,抱着进屋来,满脸喜色:“大奶奶,这是我阿娘叫我给您送来的,她管着的那块地儿有株红梅太盛,把树都给压垮了。”
“这么大一枝?”玉藻瞧着地上被门框碰落的花瓣,横着都走不进来,上前点了点红鸢的眉心,“莫不是想要让大爷和大奶奶为你这红梅让地儿出来。”
宝因看过去,那么大一簇,若是摆在空旷的屋里倒是能赏出别有天地非人间的意境,只是放在居室,非但没有高山闲士的趣味,反觉闷烦。
她凝思几番,笑道:“东西两府今儿要一块在正厅用团圆宴,那儿的偏厅我记着只有几件玉瓷摆件,又开了扇三尺宽的窗,能瞧见外头的雪景,用定窑的白瓷插好,摆在那里正好。”
红鸢欸了声:“我这就去。”
玉藻也跟着出了屋子,拿来扫帚要扫落花时,女子已立在檐下。
不似梅,似竹。
谁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或只是静静赏着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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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正时分,西府的庖屋便做好了团圆宴。
婆子去各院禀告,别宅林勤夫妇那儿则由小厮去。
疱屋的仆妇刚从微明院离开,玉藻转身就进了女子房内:“大奶奶,疱屋那边来喊了。”
宝因抬手,将珠珥坠好,不慌不乱的吩咐道:“你先去瞧瞧乳母给兕姐儿收拾好了没,好了便先带来我这儿。”
玉藻应下声是,又出去了。
不出两刻,乳母便抱着穿好交衽短袄的林圆韫来了正屋。
宝因拢戴好镯子和项圈,忍不住心中疼爱,上前用捂热的手背贴了贴兕姐儿的脸颊,引着她多说话,有益学语:“该喊我什么?”
林圆韫咧嘴笑开,“娘娘”二字已能喊得十分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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