涩的少年,从入仕娶妻到魂归黄泉,竟只有短短几载。
这六载多的岁月,自己也早将这位小叔子当成家弟般相待,与谢晋渠他们没什么区别。
离家时还壮志满怀的人,归家时已只能躺在棺椁中。
闻讯而来的王氏瞥见女子落泪,从袖中扯出丝帕,帮忙去擦的同时,又提点道:“别伤了身子,这丧礼还得有个安排。”
宝因带着细微哭腔喊了声“叔母”,也被妇人这话唤回了理智,府里已遣人去各府报丧,不出几个时辰便会闹哄哄的,还要置办各种丧仪。
道观那边也得赶紧差人去请法师来。
后又觉她匆忙追着林妙意出来,还穿着一身红色旧袄实在不妥,走前叫人去吩咐圆柳院的那些婆子都帮忙瞧着些周姨娘,又嘱咐完几个婆子照看料理丧礼后,便回西府去换素服了。
来至微明院,玉藻立马迎上来,边给女子打起帘子,边焦急的小声道:“大爷在屋里一直不曾出来,我刚禀话也没回。”
迈过低槛,进到外间,宝因一面摘下项间的金璎珞,一面隔着门帘朝里面打量,将璎珞圈递给旁边侍儿后,便去了内室。
男子坐在靠近西壁的圈椅中,因背阴,使得他整个人都深陷黑暗,身骨虽仍是挺直的,却被一股浓浓的无力感包裹。
宝因走到他身边,指腹抚去他眉骨的尘,瞧见他衣襟处的血点时,心间猛然一下抽痛:“从安。”
林业绥掀起潮润的黑眸,将其中颓败与脆弱毫不掩饰的展露给妻子:“我以为先死的会是我。”然后,再次垂下眼皮,“卫隺小我近十岁,离十八岁只差三月,大人逝时,他还在襁褓中,待我守完三年孝去隋郡时,他虽怕我,但还是鼓起勇气问我一句‘长兄何时归家’,做到尚书仆射又如何,连幼弟都护不住。”
宝因鼻尖泛酸,偏头抹去眼下摇摇欲坠的一滴泪:“卫隺是个从不愿为任何事低头的人,光武帝一朝有董宣,面对强项令,宁一死也绝不磕头,绝不道歉,坚守正义,绝不屈于何人何事,救民便是卫隺心中的道,也是他觉得认为对的事。”
对的事林业绥阖目,胸间凝着的那口气渐渐消散,他要想的是博陵林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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