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中的人,并不曾与江南各大书舍有所往来,宦党们盼望的是重刑之下,他可以胡乱攀咬,以此惩治江南文人群体,彻底斩草除根。
但宋也川自入狱后除了必要的应对外,一言未发、一字未写。
是个极有傲骨的人。
“给你半柱香的时间。”刘瑾面无表情,挥手叫来一个人,“拆去他的枷。”
宋也川松了一口气,有锦衣卫上前来拆掉他的枷锁,极重的锁枷被卸下后,宋也川对着刘瑾躬身行了一礼。雨水顺着他单薄的脊背流淌下去,乌黑的头发贴在他清隽的脸上,宋也川微微弯起唇角,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刘瑾眼中似有不忍之色,他侧过身去,不再多看。
锦衣卫都站在几丈开外的地方,宋也川因为双脚之间挂着铁链的缘故,每一步都走得极慢,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他蹒跚着向前走去,铁链的碰撞在一起,发出嘶啦的响声,混合着雷雨和风声,刮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里。
刑场是一片空地,现下除了监斩官曾坐过的台子之外,看不出别的痕迹。宋也川直挺挺地跪了下去。任雨水兜头淋下,他寂静幽晦的眼眸中,没有半分泪意。他平静的躬身,额头贴在刑场的砖地上。
天地一片昏然与苍茫,阒寂无声,仿若只留下那一抹单薄的白衣。
一辆马车停在了不远处,从外观看并不显眼。有锦衣卫想上前驱赶,却被刘瑾抬手拦住。他的目光落在马车上的木槿花纹饰上,已经猜到了来人的身份。
宋也川行完了礼,他手腕上的伤可见骨,几乎无法借力,他站起来时身形有些踉跄。
从马车中走下来一个人,她穿着侍女的衣服,举着一把雨伞向他走来。雨声如雷,她停在了宋也川面前。宋也川缓缓抬头和她四目相对,雨水顺着他贴在脸上的发丝滚落,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最后轻轻吐出二字:“殿下。”他的声音太轻,以至于无人听出他声音中的哽意。
女子将雨伞移向他头顶,微微倾身:“我来送你。”
宋也川艰难启口:“多谢殿下。”
“昔年报恩寺前,我与你一面之缘。想不到再见竟会是如此光景。”女子声音沉静,身姿如竹,“藏山精舍打在父皇的逆鳞上,我救不了你,你会恨我么?”
宋也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有了然神色一闪而过,微微摇头:“不恨。”
他今年也不过十八岁,哪怕穿着如此残破的囚衣,背依然挺得笔直。像是一匹华丽秀美的锦缎,一片又一片被彻底撕破。
浩瀚又淋漓的雨,宛若神明的垂泣。
“时间到了。”刘瑾平声说。宋也川后退半步,对着她一揖及地,而后又迈着蹒跚的步子向囚车走去。
直到他们的身影再也看不见,马车旁的侍女秋绥才低声说:“若是皇上知道公主淌这混水,怕是要生气的。”
今日来送宋也川的是明帝最宠爱的女儿,宜阳公主温昭明。
绮罗加于周身,绫罗寸寸织锦。温昭明是整个大梁王朝最靡丽辉煌的珍宝,是明帝心头之珠。她收回目光,片刻后才说:“这是父皇的意思。”
秋绥低声啊了一声:“宋家这个案子,不是皇上亲自定的罪么。”
一股微冷的水汽自车外飘来,带着清浅的土腥气。温昭明靠在金丝软枕上,没有回答秋绥的问题。马车中的小香炉中燃的是沉水香,香气幽微,却又缭绕清馥。
皇帝想治宋也川的罪,又担心寒门士人的口诛笔伐,所以让自己心爱的女儿为宋也川送行。此刻,宋也川最后那个了然的表情,依然可以浮现在她的眼前。
他一直都是这样洞悉一切的人,他什么都明白。
温昭明想到的是三年前,初见宋也川的那一天。
那是建业四年的初夏,温昭明及笄之后不久,明帝于家宴上,提起了洛阳秦氏,似有要为她指婚之意。彼时的温昭明不过是个柔软的少女,她坐在席间静静地听着父皇与几个皇兄之间的讨论,并不插嘴。
秦氏是太后和皇后的母族,太后如今多年不理朝中事,可洛阳秦氏却有点坐不住了,下月便是明帝的生辰万寿节,秦氏希望能够带着家中几个郎子女郎一同入京。
此一心事昭然若揭,自然是希望通过姻亲来重新巩固秦氏在京城的地位。
皇后是明帝的继后,席间笑谈间说道:“几个孩子都大了,皇子们也都娶了正妃,秦氏也算是名门望族,臣妾怕做妾委屈了她们。倒是宜阳年龄正好,若是选一位驸马出来,成全一段佳话。”
明帝有五子三女,成年公主中,唯有宜阳尚未婚配。明帝由内侍服侍布菜,高深地看了一眼皇后,才慢悠悠地说:“宜阳还小,生母又去得早,朕还想留几年。”
温昭明懵懂地听着众人谈论起她的婚事,虽不能完全理解其中权利的倾轧,但已经能窥探几分端倪。宴会后,明帝单独把她留下,含笑问:“宜阳觉得,从秦氏中择一郎子做驸马,如何?”
此话从明帝口中而出,温昭明便明白,父皇并非是绝无此心。她上前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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