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宴。若是他轮值,便可以前去自取。立春、元宵、端午、重阳、腊八也会有赐宴,他的品级太低,按理是不能侍宴的。但有时也会在角落中为翰林院设置几个座位。
那时身边都是和他一样品阶的文臣,寒风瑟瑟,赐的菜还没送到桌前就已经冷了,大家也不是贪图明帝赏赐的菜肴,更多的是为了结交朋友,大家虽拘束着,但依然攀谈甚欢。
而此刻,他见到的人是他过去看都看不到的,有明帝的几位兄弟,有几位年长的亲公主和尚未成年的皇子们,一室衣香鬓影,珠宝首饰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众人先是饮了两轮酒,明帝又赏了何昭仪一些首饰,话题从庄王新生的郡主转移到了楚王的庶子,因为是家宴没有外臣,大家说话也比以前随意些。提到十四岁的其阳公主,明帝有些头痛:“朕这个女儿挂在嘴边的话便是,宜阳姐姐还没有选驸马,她更不急了。”
“瞧瞧,大的教坏小的。”何昭仪掩着嘴巧笑,“臣妾像公主这个年纪时,已经侍奉皇上两年多了。”她仗着自己新生了皇子,又得明帝宠幸,说起话来颇有几分刻薄,“不过说起来也是,公主千金之尊,想多选些人陪着也不是什么大事,皇上说是不是。”
明帝每次提到宜阳公主的婚事都会有些上火,偏前几日宜阳楚楚可怜地和他说,想求一心人,这话先皇后也曾说过,明帝却无法做到,所以因着对发妻的愧疚,让他在这个女儿的婚事上一再忍让。
见明帝沉默不言,何昭仪越发得意:“只是公主年纪小,又是未婚之身,还是注意些为妙,总不能还未成婚,便诞育……”
“住口。”明帝的脸色很难看,“就算是家宴,你也要有分寸。”
温昭明冷淡一笑,何昭仪总是试图贬损她,让所有人觉得明帝对于这位宜阳公主的感情不过如此,但她想错了明帝。
换做任何一个皇子公主,不论是受宠的还是不受宠的,只要是明帝的子嗣,就意味着皇家的体面,明帝重面子,就算再宠幸哪个嫔妃,也不会纵容她们说出不利于皇家的话来。
何昭仪有些悻悻地住了口。
宋也川却在此时撩起衣袖,端起桌上的银壶,为温昭明倒了一杯酒,玉露琼浆自他清瘦指间潺潺流出:“殿下不要听这些话,也不要让这些话脏了您的耳朵。”
他的声音宛若早春的溪涧,平静又温和。很多人都闻声抬头,想要找一找这位声音的主人。
宋也川恰在此时站直了身子,他抬起头,不闪不避地迎上所有人探寻的目光。
宋也川今日穿着公主府上小厮的灰色衣袍,鸦色乌发只是用木簪束起,这些简朴的衣冠都不能掩盖他皎皎明月般的风华。他平和疏朗的眉目如同皑皑的山巅白雪。不知谁说了一句:“快看他的脸!”
他乌发绾起,并没有刻意遮挡,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墨色清晰的忤字,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显得分外刺眼。
“陛下!”何昭仪顿时跪下,掩面痛哭,“今日是我越儿的百日,公主竟带罪人赴宴,公然取乐,这不是公然要打臣妾的脸么,臣妾蒙羞事小,可越儿又为何要受此无妄之灾。”
她越哭越伤心,跪在明帝的脚边抽泣不止。皇帝家事,无人敢多嘴,但众人都在用余光偷窥着温昭明的举动。众目睽睽之下,温昭明素手纤纤,指着桌上的果盘:“我要吃葡萄。”
“是。”宋也川的手指修长,指骨分明,这双极好看的手捻起一粒葡萄,轻轻剥去葡萄的外皮,汁水顺着他的手指缓缓流下,这个画面靡丽至极,若不是温昭明了解宋也川的为人,只怕也会觉得他精于此道,是个惯会讨女人欢心的浪荡公子。这般想着,一个葡萄已经剥完,宋也川将葡萄送到了温昭明的唇边,她缓缓启口,将那粒葡萄含入口中。
她潋滟的红唇扫过宋也川的指尖,这种碰触带有一股酥麻的颤栗,让他的手微微一抖,宋也川面上有些发烫,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动了起来。温昭明侧过脸,恰好看见他的耳珠从白皙渐渐变红,偏偏他有意克制,神情依然冷淡,清冷如玉的面庞宛若庙宇之中慈悲的佛陀,若不是离得近,只怕温昭明也会被他骗过。
这个偶然的发现让温昭明的心情大好,她施施然道:“还要。”
宋也川便依她所言,又剥了一颗,送到她唇边。
温昭明启唇,咬住了宋也川的指尖。她眼中波光流转,明艳动人。
宋也川的手下意识想躲,却又被他生生克制住了。
“宜阳!你在做什么!”比起脸上面无表情的明帝,庄王显然是怒到了极点,他猛地站起身:“平日里我这个做兄长的,不会管你做事,但是今天,你未免太过了些。”他的手隔空指向宋也川:“我不管你想谋划什么,他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堂堂大梁公主,竟做出如此之事,你放肆!你放肆至极!”
温昭明似乎是被吓坏了,她犹豫着站起身,眼圈微红:“阿兄这是在说什么。阿兄说的谋划,我怎么听不明白。”
她本就是极其美丽的人,一口一个阿兄叫得我见犹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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