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大梁这些年从?来没有真的太平过一天。他们?喜欢跟朕粉饰太平,但是朕不爱听?。父皇在世时有阉党、阉党倒了有权臣,如今还?有像承国公一样的世家豪强。他们?表面?上喜欢听?朕的,实际上都在虎视眈眈地?盯着朕。朕现在都不知?道,真正的太平该是什么样的。是该像今日这般平衡着和稀泥,还?是该推了重来。”
宋也川的缓缓抬起眼?睫:“那得看陛下想用?几?年、几?十?年还?是几?百年去做这一件事。”
“说来听?听?。”
“几?年内的改制,势必惨烈异常。若用?几?十?年,倒是可以重新培养陛下的天子门生,至于几?百年……”
温兖缓缓苦笑:“大梁还?能有几?百年吗?”
他摇头说:“哪里有万世为君的呢?”
“宋也川,你?说朕是不是该继续用?文人,用?南面?的寒门士子。”
“臣也是出身于江南,但是陛下,江南的文人并?不算是寒门,又可以说不全是寒门。在我朝,寒门众人还?挣扎于饥困与温饱中,没有功名的指望。很多地?方甚至没有百姓可入的学堂,能够进书院、精舍中读书的士子,背后大都会有自己的攀附和依傍。若想让真正的寒门子弟可以打破壁垒,向上求生,须得有教无类。但培养这样的人走入朝堂,至少得要两代人、五十?年。”
温兖沉默地?听?完,而后摇头:“朕没有那么多时间了。不必说什么千秋万岁的话,大梁的积弊朕心里清楚,尤其是经历了这次匪寇之祸,朕很多事都想得更清楚了。”
“朕过去的方向走错了。”温兖低声说。
他一直把自己的目光放在权臣和世家的身上,初时确实颇有成效,可若一家独大起来,就得用?另一剂猛药来遏制。大梁而今病骨支离,虽有一息尚存却又不知?何时会土崩瓦解。
何素在外?头通报:“陛下,到了该进金丹的时候了。”
“拿上来吧。”
朱红的托盘上赫然是三枚乌黑的丹药,宋也川犹然记得上一次见时,温兖每次还?只吃一颗。犹豫良久,他终于道:“此般丹药,会不会剂量重了些。”
温兖喝了一口茶将丹药吞入喉中,而后挥手叫何素下去。
待所有人都走了,他终于开口:“你?以为朕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吗?”
他伸出一只手,伸出两根手指:“朕不贪心,朕只想再要二十?年。等朕能够看着鸿儿长大,稳稳当当地?将祖宗江山交给他,朕就能合眼?了。”
那一日宋也川临走时,温兖低声道:“朕上愧天地?祖宗,下愧黎民百姓,如今朕真的想做一个好皇帝。但朕不知?道自己能看大梁走多远,若有一天不得不提前将身上的担子转交给朕的儿子,朕希望你?能够好好辅佐他。”
宋也川俯首答是,温兖亲自来扶他:“朕信不过别人,朕只想信你?一次。”
君恩如水,难测又难解。
出了三希堂的门,何素亲自虾着腰来给宋也川撑伞,一路送到丹墀下面?。
“宋御史慢走啊。”
宋也川嗯了一声,接过了他递过来的雨伞:“何大伴请留步。”
夹道上的风有些大,雨珠斜飞入宋也川的袖袍,在经过文华殿时,他隔着雨帘再一次看向那煌煌的琉璃瓦顶。
池濯如今又回到了文华殿的左廊房带着新入宫的翰林们?编纂国史。
他撑着伞走到门口,司门郎拦他:“你?是何人?”
宋也川客气道:“我来找池侍读。”
司门郎的目光有些警惕:“你?站在这不许动,我去替你?问问。”
他片刻后回来:“你?进来吧。”
宋也川把伞收在门口,抖了抖身上的雨水才跟着走了进去。
池濯今日穿得素简,连官服都搭在一旁,看到宋也川时忙站起来,对着身边几?人嘱咐几?句,而后拉着宋也川的胳膊说:“走,去我屋里说。”
尚主之后,他的日子过得仍然平淡简朴,池濯翻出来一个白瓷罐子,里头是茶叶。
“这是今年的新茶,别人我可舍不得给喝。”他一面?说着,一面?给宋也川倒水:“你?今日怎么有空大驾光临?”
“也没有旁的事,听?说裴泓离京了,我来问问。”
“这个啊。”池濯点头,“他挨了几?十?杖,不过看上去没什么大事,他和我说给行刑的锦衣卫塞了银子。你?给的银票他收了,我问他不问谁给的吗,他说除了宋也川还?能有谁。”
宋也川露出一个安静地?笑:“果?真是他能说出来的话。”
“他挺好的,那几?个番役也没为难他。临走时,他还?借了我的笛子。”
“哦?”
“他吹了个《折杨柳》,说是吹给清影听?的。”池濯蓦地?一笑,“这孙子故意?寒碜我。”
宋也川难得也露出一个笑意?:“岭南那边我打点过了,不会难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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