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青灰的晨曦从窗外映进房间,墙壁和地面都笼罩在朦胧的天光中。
邀月醒来时江弥仍在沉睡。他的脸近在咫尺,阖着眼睛的时候可以更加清楚的看到浓密的睫毛,还有隐约可见淡青的眼圈。估计他纠结到后半夜才入睡,她弯唇无声地说了句“傻子”。
她倒是完完全全睡了个好觉,这一场幻境至今为止没有安排任何危险,平静得有些诡异。
一大早就已经有村民们扛着锄头,置身于一块块排列整齐的田野。锄头一拉,便是尘土飞扬,汗滴禾下,留下一点又一点潮湿的痕迹。犁沟的顶上显出淡红色,在沟道两旁的地方则呈现出土红和栗色来。
她又看到那两个孩子,突然想起他们昨天所问之事,才意识到原来那头牛是属于她的。
那黄牛正远远的蜷卧在正前方的田地里,熟睡似的一动也不动。她忍不住走进仔细观察,觉着这牛长得有些古怪。又定睛细看,终于发现问题所在——
它圆锥形的角自底部向上渐细,表面为乌黑色,下部色渐浅,呈灰褐色。底部有明显的状锯齿。
这不是黄牛角,而是犀牛角!
生犀燃之有异香,人能辨鬼邪。燃犀就是破除这幻境之法!
她轻手轻脚地走至那牛身边,双手覆在它略长的左角上,甚至没有使力气,便将那角掰了下来。
霎时间,眼前一片昏茫,各种各样无法拼接的图景夹杂在一起,残缺不全的像一块块碎片,朦胧而遥远。她的五感似乎被过度挤压后从狭小的黑盒中彻底释放出来,渐渐的膨胀成了现实。
出来了。
四尊佛像的底座旁,一支接一支的燃起粗如儿臂的大红蜡烛,正好是一百零八支。蜡烛腾腾燃烧,将佛像映得金光闪闪,蠢蠢欲动的黑雾在四周挥之不去地飘荡着,却无法靠近一丝一毫。
二人仍保持着手牵手的姿势站在那盏长明灯前,长明灯上烛火依旧明亮,仿佛从未被吹灭过。
心不灭,灯长明。
转头见江弥站在她身旁紧闭着眼睛,她暗道一声糟糕:刚刚一切发生得太快,她没来得及喊她。那个村子对他来说应该是极为舒适的环境,也不知这傻子能不能自己出来。
他人虽还在幻境,手却握得死紧,好像生怕她跑了似的。她正想着用什么法子能将他叫醒,就见男人悠悠睁开双眼。他茫然看着眼前明亮的佛堂,直至目光渐渐清明才露出笑容,带着丝解脱般的轻松。
“邀月。”
烛火微微摇曳,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醒了?”她灿然一笑,晃了晃二人交握的手,眼含戏谑,“你手劲真大,我都挣不脱。”
江弥俊脸刷得一红,慌忙松手。指尖还停留着那滑腻的触感,他将手背在身后,像做贼似的拇指食指相互摩挲回味。
“走吧,那秃驴在等我们呢。”
他们到塔顶时,苦明正拿了一把小火钳往泥炉里夹松毛,虽看不见火焰,但缕缕青烟茶香从带着小孔的顶盖上袅了出来,朦胧的雾气衬得他也慈眉善目起来。
老僧背靠着一扇古朴的大门,色泽与青铜相仿,但又不像青铜那么冷,门上各钉着两个朱环,甚是庄严。见他们来了也不惊讶,抚掌笑道:“二位来的正是时候,茶刚刚煮好。”
“谁要喝你的茶,”邀月冷哼一声,“你那幻境业已被我们破了,还有何招?”
“不过是想请你们喝茶,又不是要拦你们。秘境就在我身后,你们二位进去便是。”苦明叹了口气,旋即话锋一转透出抹杀气,“不过老衲丑话说在前头,进去之后你若是存了歹心害我徒儿,就叫你魂飞魄散。”
她还没说话,江弥倒是慌了神:“师父,邀月不是坏人!”
“是不是坏人,为师自有判断。行了,快去快回,为师还等着传你功法呢。”
少女冷冷睨了他一眼,把江弥扯了过来,“我们走。”
二人各持两个朱环,朝外一拉。大门应势而开,轰然作响,陡然吹出一股怪风来。仿佛惊起了沉寂的岁月,唤醒了无数沉睡的灵魂,在周围唳声呼喝,震荡着她的耳膜。风势猛烈有地动山摇之势,吹得他们踉踉跄跄站立不稳,只能贴着门挪了进去。四壁厚重的墙体仿佛也在抖动,她恍惚间产生了一丝恐惧,眼前出现了天倾地陷的幻景。
而后那风突然停了,她终于有机会看清内里光景——是一个不甚宽敞的起居室。这起居室中一尘不染,家具光洁如新,但却有四具骷髅歪歪斜斜地散在角落。似乎是不同年代进入这秘境之中的人,有两具干得发白,表面布满裂纹,已经有风化的趋势。另两具似乎年代近一些,从它们的口洞和眼窝中,长出几株活生生的绿色植物。那青翠欲滴,与周围的死亡形成鲜明对比,其中一株植物的顶部,还开着一朵娇艳的小花。
绕过屏风向里走,迎面悬挂着一顶帐帷曳地的红罗帐,圆圆的顶圈,褶迭拖垂的蛟绡纱,仿佛随时会迎风飘荡,被明亮的烛光一映散出薄薄的光晕。红罗帐外的小桌子上摆着一个大开的方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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