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朝一时的滋味很是复杂,他如今在太子府做统领,隶属詹事府,詹事府的官员,除去詹事,原本王府的长史等属官,其余的皆由朝臣坚韧。譬如他所担的统领差使,属于武官之列,品级为六品,比何三贵还低半阶。何三贵如以前那般客气,范朝到底还是止不住心底冒酸,勉强道:“我还如以前那样,当差做事。倒是贵子升了官,”他抬手抱拳,“给你道喜了。”何三贵避开了范朝的礼,欠身道:“范统领这般说,我反倒不好意思了。”“何指挥。”有兵将在喊何三贵,他来不及多说,“范统领,待我小歇时,咱们再一起吃茶说话。”范朝点头,目送何三贵大步离开,回到值房,坐在小炉边烤着火,望着炉里的火光发起了呆。小炉上坐着的茶壶沸腾了,壶中残留的酒酿味道,随着热气涌上来,范朝提壶冲茶,神色若有所思。何三贵瘦猴子许梨花三人,从茂苑追随文素素到了京城,如今皆各有所成。瘦猴子去了京畿营做郎中,听说以前在打杂跑腿,兴许他现在已经高升了。不过,范朝清楚瘦猴子的德性,他行事太过跳脱,实在上不得台面,估计在官场上没甚前途。至于其他,范朝就不敢肯定了。许梨花以前与乡下目不识丁的悍妇差不离,范朝永远忘不了她领着何三贵瘦猴子,与自己的亲哥哥打架,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手上脸上都是抓痕的狼狈模样。如今许梨花掌管着太子府的铺子庄子,成了发号施令的大掌柜。按照一贯的规矩,皇城司皇城使皆由天子亲信担任。范朝身为太子府的护卫统领,极有可能接任皇城使一职。范朝对此却没甚底气,齐重渊向来不屑与底下当差的人过多来往,他虽在齐重渊身边当差做事多年,却算不得其心腹。想到令人闻风丧胆的皇城使,范朝抑制不住的心头激荡,重重朝自己的大腿拍了一巴掌,自嘲道:“真是瞎了眼,拜菩萨,都没磕对头!”如瘦猴子他们跟着文素素,都已飞黄腾达,他也算得上文素素的旧识,怎地就忘了还有这通天的关系!以文素素的本事,她能帮着他在齐重渊面前美言一语半句。哪怕是做不成皇城使,跟着她,断少不了前程!此时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了,范朝知道文素素一向起得早,无论如何都坐不住了,等不及茶水变凉,疾步走出值房,领着心腹朝望湖院的方向巡逻而去。望湖院屋顶的烟囱,冒出了缕缕炊烟,院子前的小径上,积雪已经洒扫干净,齐整堆在了墙脚。门楣前悬挂的灯笼,已经覆上了白皤,悬挂春旗的长杆上,飘荡着长幅白皤。范朝等人走到门前,穿着锶麻孝服的门房婆子迎出来,客气地见礼:“不知范统领前来可有事?”范朝道:“我巡逻到此,想要见见娘子,看望湖院一切可安好。”婆子曲了曲膝,道:“范统领请稍等。”说罢便进了屋,让人去通传了。没一阵,李三娘亲自迎了出来,将范朝几人领到了正厅,奉上茶水,身着孝服的文素素,随后很快便到了。范朝等人起身见礼,文素素欠身,招呼他们坐下,道:“我正准备用饭,几位应当还没用过,不如顺道用饭,边吃边说,也不耽误了你们的差使。”范朝已经熟悉了文素素忙碌时,会边吃边议事的习惯,只是他有些话要私下与文素素讨论,他便将心腹支使了出去,“你们且先去院中瞧瞧,可有需要注意防范之处。”几人起身出屋,在院墙等隐秘之处巡逻了一圈,被杨嬷嬷领到了偏屋用饭。李三娘提着食盒进屋,范朝接过热帕子抹了头脸,桌上已经摆好了丰盛的素斋,点心米面俱全。文素素道:“你们当差辛苦,你也知道我性情,无需与我客气。”范朝笑着说是,接过素包子咬了一大口,再喝了半碗浓稠的米粥。文素素低头安静用饭,范朝犹豫了下,道:“皇城司的兵丁到了太子府,娘子应当看到了。”文素素点头,道:“二哥儿与太子妃可好?”范朝将听风前来之事说了,“二哥儿倒没事,只太子妃还不甚清楚。”文素素道:“太子妃定能吉人天相。”范朝犹豫了下,道:“娘子,先前抓住的乳母林氏,没审几句就如实招了,是太子妃身边罗嬷嬷指使的她。她能得乳母的差使,也是靠罗嬷嬷帮忙,林氏的夫君在厨房管着柴火,也是得靠罗嬷嬷的关系。罗嬷嬷许了林氏,待林氏的儿子柱子长大些,就到皇太孙身边伺候。”文素素哦了声,道:“能到皇太孙身边伺候,这是天大的机遇,祖坟山崩地裂都不为过。”范朝脸颊抽搐了下,闷声道:“人如果没了,再大的机遇也没用。只拿柱子威胁林氏,她就什么都招了。”他边说边偷瞄文素素,毕竟他在当值,在望湖院不宜耽误太久,眼下还未说到正事,不免暗暗焦急起来。文素素手上的羹匙搅动着粥碗,道:“范统领,你有什么事直说便是,无需客气。”范朝见文素素体贴,主动解了他的困窘,便不客气了,试探着问道:“娘子可知殿下会属意谁领皇城司?”文素素直直望着范朝,径直问道:“你想领皇城司?”范朝神色讪讪,吭哧着道:“照理说,我是太子府的护卫统领,算得是殿下的亲信,皇城使的差使,我也敢想一想。”文素素面上看不出什么神情,道:“范统领已经成家,膝下已有三儿两女。范统领身为人父,定会替儿女做好打算。恕我冒昧,敢问范统领是如何替他们筹划的?”范朝怔楞在了那里,一时说不出话来。历来皇城使的差使,只能是天子亲信。且皇城使是酷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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