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该像一位胸有成竹的商人那样谈论这件事,却偏偏把自己搞得像个手里虚虚拢着金灿灿筹码的赌徒,没有轻慢、没有逗乐、没有纯粹的英雄主义式乐观,那一瞬间,谁都知道他已然表了态。恰好的是,这儿从没有谁是道德上的赤贫分子。“我认为值得,但这是阿尔蒂亚——”“值得。”有着勿忘我颜色瞳孔的男人说:“生命如此宝贵——”女人弯下腰,长发滑落,男人站起身,他不为任何事情感到可惜,哪怕这与他有着莫大的干系,哪怕他会因此而万劫不复。“就这么干吧!”他们异口同声地说。从不爱玩赌的赌徒笑了起来,他竭尽所能地将那大笑吞了回去:“走吧,走吧,我的朋友们!”“让咱们去给英雄们送上屠龙的利剑,去为此时此刻——那些属于‘人’的、永不退步的信念与勇气奉上赞歌!”他往后一倒,顺势落进了办公室柔软的沙发里,与此同时,一只手悬在了他的眉心,随着他的动作而停止。“这就认输了?”提姆的声音近在咫尺,布莱雷利哼了一声,像一只突然慵困起来的猫,他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这不是明摆着打不过你吗?”他仰着头,眯了眯眼睛,好像不小心被灯光晃到了,提姆笑了笑,冷白的灯随即被鹅黄色的暖光所取代。布莱雷利一只手放到腹部,眼睛里是若有若无的光,提姆将手搭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他。没有什么时候能比此时此刻——让他们看起来更像一对——兄弟了,在玩闹过后偃旗息鼓,谁也没藏了多余的猜忌、审视。拥有恐外症的哥谭还在若无旁人地下着雨,远方的轰隆声如同有谁握紧了锤子,一下又一下地敲打着,于是仍然清醒着的他以及提姆德雷克,在雷的敲击中被钉死在了同一口棺材里。“你——你们这个团队,很需要钱。”他并不倨傲,也不带有额外的情绪,只是安静地望着布莱雷利。因而,连他那平淡的阐述,也差点被人误以为那是从别的什么、更为遥远的地方冒出来的,仿佛一个不真实的隐喻。“你们所接受的委托看似五花八门,仔细看就能发现,绝大部分都是正向的;此外,你们近乎百分之八十的资金都投入了慈善事业中,包括对亚非拉地区的扶贫、救老、助学、以及对医疗的投资和救助野生动植物等等……”“一部分是对接当地的慈善组织,另一部分则是你亲自从无到有地搭起框架,完善最后再委托给你信任的人,说实话,这相当麻烦。我姑且先假设,这也是你们的资金常年捉襟见肘的缘故,那些根本就是无底洞。”
“韦恩集团的领域涵盖颇广,即便如此,连布鲁斯也不奢望——他能救到所有人,而你们只有三个人……”啊啊,中国有句老话叫杯水车薪,他还能不清楚吗?布莱雷利想,但提姆却说:“……这相当伟大。”布莱雷利笑了笑,他把这阵子一直没来得及去剪的额发往上推了一把,露出光洁的额头,他歪了歪脑袋:“……我该说多谢您的赞美?哦,我是该说,我觉得我挺有礼貌的——”“你有什么‘非做不可’的理由吗?”“……”“出于善良,或许是个不错的说辞,你想用这个来掩盖,我也愿意相信,因为布鲁斯不会看错人;但有些逻辑上的事情……这说不通。所以你一定有一个之外的目的,你需要达成它。”“……”“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提姆大度地放过了这个:“我想,你们通往目的——的方法应该不止一条,利用金钱是其中之一,这点还是可以确认的,布——我自认为没什么可以能帮忙的,这看上去不像能贸然插手的事情,钱是我能提供的最微不足道的帮助了。”“……你也可以不接受,这不是强迫,只是……我,还有他们,至今存在于此的意义就是这个。”提姆德雷克便是如此——精明、远见且洞悉人心的家伙,如果说,迪克格雷森成长于轻盈,杰森陶德在雷霆愤怒中重生,达米安韦恩天生就得在荆棘和刺柏中降服来自血缘的诅咒……那么提姆德雷克,在一众兄弟中看上去最温和、最机敏的那个人,乍看上去,他像个中性词,在很多时候都在履行着那些别人所不知道的责任。也就是说,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同“瞩目”一次错过。然而,然而,越是这样的人,越有着旁人所不能理解的真知灼见…………如若能就此摆脱黑暗,他甚至胆敢豁出所有,成为甘愿为人类盗火的泰坦。布莱雷利在尚未看透这一本质之前,冷汗就已经沁透了他的衣服。他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头,表面上,他还是端着一副没什么所谓的态度。可怕,太可怕了。不知是谁的蓝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正在对话的两个人,俯视角越拉越高,有人在纵观全局的位置揣摩着、窥视着,试探往往转瞬即逝,他们对彼此的态度还是近乎平和。只有布莱雷利知晓的是……除却难以避免的信息差,其他方面,提姆的猜测几乎全中。他们算得上年龄相仿,处事手段却都已脱离了早年的青涩和稚嫩,他们棋逢对手?也算吧,布莱雷利想。有人更胜一筹?那倒未必,提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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