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约到了订好的地方,洪智看起来已经在那呆了好久,茶杯里的水都看不到热气了。
洪智摩挲转动着杯子,好一会儿,他说,“展仪和那些帮凶的审判结果下来了,我姐挺知足的。”
郁清已经从洪玉那里听过了这个消息,“我知道,段小姐在天上也该安息了。”
“我女儿也是跳楼死的,”洪智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像是愧于见人,“她才小学啊……死的时候我就想,这可能是报应。”
“我拿了那笔钱眼睁睁看着别的女孩受这无妄之灾,迟早还是要反噬到我身上。”
“为什么不让我一个人承受,要波及我的家人?”
“是许总吧,”郁清打断了他的忏悔,面上看起来没什么情绪波动,还有心情给洪智又点了一杯饮品。
“是,”洪智擦了擦眼泪,才把头抬了起来,但是就是不敢和郁清对视,“当初偷你作品的是许总早年在外的私生女,打发那些人的钱,是许总出的。”
包括自称是粉丝,对她实行校园暴力的几个头头,以及火上浇油的导师。
洪智抿唇,“但是许总并没有指使他们这么做,都是那个私生女策划好了,许总才知道。”
“那是我被霸凌前,还是霸凌后?”郁清一针见血。
洪智那双粗糙的手紧紧攥住茶杯,没脸说话。
他后加的那句话,也是因为承了许婷的恩,想替她说两句好话。
郁清替他把剩下的话补全,“闻露策划,许婷善后,最后怕我深究再把我带到身边监管是吧?”
她没忍住笑出了声,“真是母女情深。”
半晌,她像是想起来什么,又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所以她真的是抄袭了我,而不是巧合。”
“对不起,”洪智哑着嗓子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其实当初郁清对他也很好,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她都会带些礼物送他,又是和侄女相仿的年龄,所以当得知这件事后,他做了很多心理斗争。
可是那笔钱太多了,多到足够给他的良心戳个洞再蒙上一层遮羞布。
“谢谢你能告诉我这么多,”郁清从宽大的托特包里掏出一沓厚厚的钱币推了过去。
洪智有些手足无措,他讪讪垂头,“我不用这些。”
“拿着吧,”郁清挎好包,从包厢出去前跟他说,“算是两清了。”
她很想大度慷慨地说,‘你对我没有这个义务,瞒着我也是人之常情。’
但是她做不到,她甚至用那一沓子钱再次掀起了洪智的伤疤。
其实,她自己也不算什么善良的人不是吗?
哪怕许婷教了她再多,事实尘埃落定的这一刻,她还是恨的。
七月的雨来得毫无预兆,午后的烈阳还悬在头上,地面的青砖台上已经溅起了落珠似的水花。沥青路上偶有车辆驶过,都坐满了顾客,就连公交站台下都挤满了人,公路两侧再找不到别的能避雨的地方。
茶馆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折回去也免不了着凉,偏偏祸不单行,手机也耗尽了最后的电量。
天色由蓝转黑红,浓云沉沉仿佛要坠下来,雨下得愈发激烈,砸在人身上生疼。
郁清猛地打了个喷嚏,冷风裹挟着雨丝灌进她的领口,发丝黏在脸颊上,不用镜子也能猜到自己现在有多狼狈。
眼看着雨没有停歇的趋势,她举起包遮着发顶,低垂着脑袋试图往茶馆走去。
积水的地上倒映着红红绿绿的碎影,有一辆银白色的车从雨幕中穿行而来,行驶到她身旁时突然停了下来,郁清侧头正对上姜行之那张焦灼的面孔。
车里的温度很高,身上的外套还有着男人的余温,郁清小口小口喝着红糖水,热气蒸腾,她察觉到眼眶似乎有些模糊,忍不住频繁地眨了眨眸。
姜行之拿着毛巾在一侧给她擦发鬓的水珠,动作小心翼翼,仿若眼前的人是易碎的瓷娃娃。
红糖水喝完,他的手覆在郁清的额头上,皱眉道:“温度有点高,我们先去医院吧?”
“不想去,”
郁清声音囔囔,鼻头红了一片,“想回家。”
姜行之揉了揉她的脑袋,看她昏沉的模样妥协,“好。”
……
“高烧,打个吊瓶吧,这个温度别让她捂汗了。”
家庭医生手法娴熟地给床上的人扎上针,斟酌问道:“要是夫人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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