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浑身不自在,忙摆手,“不要叫公子,哪家有我这么穷的公子?”
安阆觉得这话本该是自己的说的,眼下从另一个气度咄人的青年嘴里说出来,倍感亲切。少不得拱了拱手,“英雄莫问出处嘛。请问公子姓名?”
“良恭。”良恭在肩头拱手回了个礼,“你是外乡来的?”
“从常州来,到此地访亲。”
“常州?”良恭不免暗里认真看他两眼。此间已近尤府门前,听见看门的小厮老远就摇手招呼“安大爷”。他心下一笑,真是天道机缘,想什么就来什么。
眨眼间,他忙敛了那不端正的笑脸,兜至安阆跟前郑重拱手,“原来是安大爷,小的未曾见过,先有失礼,万望恕罪。”
这功夫,门上的小厮已迎将过来,待安阆热络得要不得,想必是猜准了他已中举。且别说尤府的看门小厮,这一路上,连胡夫人的待他的态度都是天翻地覆,逃不出也是这个缘故。
这年月,谁不是长一双势利眼?
还是这良恭,两人不认得时他便慷慨解难,如今彼此知道身份,他也只是尽个下人之礼,并不过分讨好。可见猜得不错,这良恭也是有君子之风的人。
安阆也不要门上小厮引,只向良恭笑着打拱,“原来你是姨父家的人。既如此,烦请你引我去拜见姨父姨母。”
良恭将其引到厅上,恰逢开席,阖家人口都在,他便悄然退回院中,手里提着两包兔肉脯与炸鹌鹑,竟不知该如何安放。
待那两包冷肉被遗忘,已倥偬过去几日。安阆与胡夫人被安置在园中客房,胡夫人每日由曾太太陪着访亲探友,诉说家常;安阆则多半与二姑爷寇立伴在一处吟诗作对,谈笑风生。
然而这跌碎几处的亲戚,都是貌合神离。胡夫人不过每日见缝插针向曾太太炫耀新结的亲事;安阆也与那一身奢靡习气的未来连襟话不投机。
这日寇立邀安阆往行院吃酒,安阆借故推脱,抽出身来在园中闲逛。逛来逛去,脚似认得路,不觉走到妙真院前。
犹豫间,门内走出个媳妇,是曾太太房里的人,笑着请他,“安大爷没午睡?真是巧,大姑娘也睡不着,你进去兄妹二人好说话。”
因与妙真有一层亲戚关系在,倒不必太过避嫌疑。况且听这媳妇的意思,是得曾太太允许的。他便点头往里进。走到场院中,向东厢瞥一眼,那槛窗上正映着一枝碎影,微微拂动。
这时节黄莺稀疏,在心里“喳喳”地聒噪,有种抓心抠肺的痒。偏这会,妙真一张艳绝脂粉阵的笑脸嵌在正屋窗户上喊了声:“表哥,快进来吃茶。”
进去时,妙真已迎至外间,穿着家常绾色绉纱短褂,扎着辰砂色的裙,要睡睡不着,乌髻在铺上滚成了蓬云。
安阆不论见她几回,总觉惊艳。可也似乎只是惊艳而已,胸中并没有什么大起大伏的情感,除了一点属于男人的能独占艳魁的虚荣心。
他向她客气地笑,“大妹妹没午睡?”
“热得有些睡不着。”妙真招呼打瞌睡的花信,“给表哥瀹碗杏仁茶来。”
安阆笑道:“亏大妹妹还记得我的喜好。”
这事情是妙真有意去记的,按曾太太的话说,做太太的,要事无巨细,她忘性大,得比别人更努力。不过这话不能直说,说了就是过于抬举了男人,不论怎么样,男女关系上,女人即便低嫁,也应当矜贵。
她只闲摆摆袖,“你往我们家走动也好几年了,这还不记得,我就是真傻了。你今日怎的没与寇立出门去?”
安阆坐到椅上,把屋子环顾一圈,“他在外头约了几位生意场上的朋友到罗家院里听曲,我一向不爱那些热闹。”
“听曲”是委婉的说辞,其实是一般狐朋狗友去吃花酒,这些妙真还懂。安阆没这些公子少爷的习气,这也是尤老爷看中他的一点。
妙真一手撑在中间的方桌上,托着脸看他,“那你今日岂不无趣?我领你去瞧瞧鹿瑛吧,寇立出门去,她一个人在屋里大约也不得趣味。”
安阆笑着没讲话,她愈发兴兴道:“对了,我领你去瞧瞧我培的花好了!你还没到我那片花圃里看过吧?去年我新栽了好些海棠。”
他仍是低着笑脸,手拈着衣摆上粘带的杂草。觉得她这些打发光阴的法子也像这些零碎的草根,实在多余得无聊。
不过抬眼看见她那张脸,又觉得这无聊或许可以原谅。总不能要人又有面子,又有里子,毕竟世事难两全。他在心里宽慰自己。
恰值花信奉上茶来,他暗里松了口气,趁花信出去,他翘起腿,慢条条呷了一口茶,“我记得大妹妹跟前常伴着的是两个丫头,还有一个呢,来了这些日也没见。”
“你是说白池?”妙真提起心神,乔作不以为意地够着脑袋朝门外张望,“她大约到厨房里给林妈妈煎药去了。”
“白池”二字跳安阆心口里,惊起蒙了两年的灰。他两年未至嘉兴,有些路都不大认得了,这个名字却是未敢忘也未敢提的。
可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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