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恭一眼不抬,“你想不到多得很,一个只知闭门造车的酸相公?,晓得什么天高地?厚。”
安阆无故又吃一瘪,斜下眼恨他一回。
隔会换好衣裳,又说:“无端端的借人家的衣裳做什么?你我读书?,何必如此贪慕虚荣,这衣裳虽磨破了些,也能勉强裹身?,此时?虽然转冷……”
听得良恭十二分不耐烦,冷声打断,“你懂个屁!只管换上就是了,哪来这么些废话?”
安阆脸上惊了惊,慢慢才委顿地?走到铺上坐等。两京里走这一番,把他一颗为官之心早灰了大半,不再想什么功名利禄之事,因此心内再没有那高人一等的念头,受了气,也只好默默咽下。
落后便不多话,良恭说他便听什么,跟着他一路转到繁华街市上来。恰到午后,二人先寻了间?馆子吃饭,又悠哉悠哉在街上逛了小半个时?辰,才慢条条朝家赌坊走去。
安阆大惊失色,一把将他拽住,“你要赌钱?读书?人,最忌一个赌字。何止读书?人,这世上,人人都不该去赌!这赌可?是刮骨钢刀,不是正道!”
良恭把胳膊肘一掣,扭头瞥他一眼,“你还有别?的法子弄钱?”
“我可?以去写几幅字来卖。”
“卖字?“良恭吭哧吭哧笑?出声,“你怎么不说等你生个儿子,等儿子状元及第光宗耀祖了,咱们也就有船资回常州了。”
安阆便讪着低下头去,不好再多说。良恭拿胳膊肘将他抵一抵,“一会进去里头,你按我说的搭腔。少他娘的放你那些酸屁,敢多说一句,老子把你舌头割下来。”
叫良恭一吓,他不敢吱声,耷拉着肩膀听他好一阵交代,又嘱咐几番,二人才踅入赌坊内。
这等销金窟最是无钱莫进的地?方,良恭将仅剩的五两碎银揣在身?上,踅入坊内,先拣了个骰局坐下,赌大小,摇了一把骰子,赢得二两。喜得安阆在后头暗暗掣他,他不理会,又摇一把,倒输三两。
接连输赢好几场后,他在身?上摸一摸,咂嘴向桌上笑?道:“对?不住诸位,没钱了,不耍了。”
因见他器宇不凡,衣着富贵,态度又散淡,仿佛不拿钱当钱,随便一押就是二三两银子。又闻得他与身?后同伴交谈中,不似此中常客,说的都是些门外话。故而?众赌客拿他二人当个不懂行的富闲子弟,皆摩拳擦掌等着赢他二人的钱。
此刻他说要走,众人哪舍得放,纷纷款留,“看这位大官人气度不凡,哪像没钱的?按说输这点钱在大官人应当不算什么,怎么就生起气来了?可?不兴如此,要叫人小看了。”
良恭“唰”一下抖开折扇,撑在桌上道:“为这点钱何至于生气,我的确是没钱了。我是外乡人氏,到南京游玩,所带盘缠皆搁在朋友府上。今日不过出来闲走走,未带那么些银两在身?上。”
局上之人皆是些有些财力的粗人,也有些见识,却见识不广。因见他扇面上的那副山水画得好,又说不出哪里好来,横竖是与那些官贵人家挂在墙上的相差无几,便认准他是个官贵子弟。
愈是不舍得放手,劝道:“看你身?后这位朋友也是器宇轩昂,想必也是位贵人,你何不问他暂借些银两?”
安阆也似模似样地?收起扇来,握在手中向众人打拱。须臾半低下腰,凑在良恭耳畔,用半低不低的声音说:“我以为你带足了钱,因此我就没带。我身?上只得那方一会要送给应天府赵大人的砚。”
众人正好听见,也有人知道应天府衙内果然是有位赵姓大人的。又想他二人外乡口音,不但晓得这位于大人,竟还与之有来往,更笃信二人身?份富贵。
此时?良恭拿胳膊肘戳一戳安阆,“那你先拿出来,总不该叫我下不来台。”
安阆却笑?,“我看算了吧,你本不擅此道,倘若输没了,我上哪里再去寻这样一件东西?”
良恭反手拿扇柄将他点点,“哎呀我的安兄,你只管拿出来,倘或输了,我那副吴道子的绝迹,就赔给你。”
“悄然”商议片刻,只见安阆不甘愿地?摸出那方旧砚搁在桌上。众人皆抱着一颗敬畏之心去瞧,见这砚台古朴陈旧,雕工极精,一时?看不出个所以然。
良恭便拿扇柄略微朝这砚一点,“诸位,别?看这砚抬使得旧了,旧也旧得有名堂!这是件唐时?旧物,是玄宗皇帝赏赐李太白的一方澄泥砚。后又落入正道先生之手,正道先生正是用这方砚作了《清明上河图》。机缘巧合,我这位安兄高中榜眼时?,颇受翰林院施大人青睐,施大人就将这砚送给了安兄。本是情义之礼,不该拿来此间?玩乐。不过我今日还未尽兴,非要赢你们一局不可?。就随你们来押,输了,东西你们拿走,绝无二话。”
这班人哪里认得什么古董,只是见他二人谈吐不凡,深信不疑。何况横竖都是赌,于是坐的立的都纷纷拿出钱来押。
谁知这一把,倒令良恭赢了五六十两。他赢了仍不急着走,只将砚台还给安阆,又接连拿钱赌了几局。这大半日输输赢赢,倒赚足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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