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真暗瞟过他一眼,目光落到邱纶那张焦躁的脸上,“怎的?”
邱纶把个装钱的袋子丢在炕桌上,一股屁坐下去,一个后脑勺抵在窗台扬着声调惆怅起来,“竟只剩下这么点银子了,我什么时?候花了那许多?”
妙真松开袋子开看,见里头零零散散约莫只剩下六七十两银子,就好笑,“你什么时?候花的也能忘?我来替你算算好了,大前天,你说出?去访一个朋友,少不得请人吃酒吧?前天,你说老五叔媳妇烧的饭吃烦了,往街上叫了一桌席面?来。昨天你出?去一趟,使得上使不上的东西又买了许多回来。还不算再前头的日子呢。”
“嗨,我哪里记得住这些?”邱纶向窗台上撑起来一点,银袋子里取出?两个稍大的锭子“嗳”了声,抛给良恭,“这里大概三十两,你往码头去谈一艘包船。”
良恭掂在手?里没吭声,只不屑地笑着。倒是妙真把他没说的话都说了出?来,“拢共就剩这些钱,为?什么还要包船?还是搭货船的好,到了常州也有不少开销。”
说话间,她把眉头恨恨一扣拢,下定了狠心,“咱们都不好再像从前似的大手?大脚花钱了,头一个从我起就要改了这毛病。我也太?能花钱来了,从今往后,用不上的东西我一件不买,用得上的也要货比三家!”
逗得邱纶直笑,“我买下的东西在我看来,都是用得上。你要省检,我却不能让我的女人过这缩手?缩脚的日子。你别管了,只照我的话去包客船,明日我到家去拿些银子,就连到常州后的开销,我也一并带齐。”
“我的女人”四?个字一连在妙真和良恭的神?经上跳了跳。妙真还可,不过听不惯,觉得有些别扭。良恭不由得脸色变冷,把那两锭银子向上抛几?回,攥在手?中向邱纶笑了两声。
梅花耐冷 (〇一)
且说?定下船后, 邱纶见?银子所剩不多,次日便往家去要钱。自门首踅入园中,恰好几丈开外碰见?长寿。待要喊,不想长寿将脚步一转, 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
邱纶不明因由, 大为生气,窜上去揪住他作势要打, “你跑什么?!难不成爷是哪里来的?鬼, 还能吓破了你的胆不成?”
长寿抬起手来挡, 口里忙呼:“三爷别打!小的?知错了,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邱纶丢开手横他一眼, “既然晓得怕, 怎么见?爷不上来行礼, 反倒老鼠见了猫似的躲开?”
长寿“嘿嘿”笑几声,低着?脸一壁窥他的?脸色,“不是小的?不知礼数,跟了三爷这些年, 会不晓得给三爷行礼?实在是有苦衷。小的?要是没猜错, 三爷回?家来,是来拿钱的?吧?果然如此,小的?就不得不躲。太?太?发了话给账房和家里的?一干人,叫不许给您支取银子,连各家铺子里也交代了, 不许给您钱, 也不许您拿取东西。小的?怕三爷知道了生气, 又?帮不上,只好躲开了, 省得干看着?您着?急,心里也疼啊。”
邱纶睨着?他,半信半疑的?神色,“这回?是来真的??”
“看样?子假不了,业已?放出话去了,还往苏州给老爷去了信。实在是您上回?把太?太?气得不轻,当着?大奶奶,二奶奶,尤大姑娘的?面顶撞太?太?,这不是伤她老人家的?体面嚜,能不动怒?”
“我那?也是叫她们给逼得没法子,好说?好商量的?时候她们又?不依,难道怪我不成?”
丢下这话,邱纶依旧往账房里去,果然就碰了壁。管账目的?先生撂下话,没有太?太?的?话,谁来支银子也不给。只得转去邱夫人房里去。谁知进门听见?他娘病了睡在床上,忙进卧房里瞧。
未及开口?,邱夫人便拿吃药的?汤匙向他丢来,药也搁住不吃了,指着?他鼻子骂:“你还有脸回?来?你不是为个女人要跟家里造反么?不是抛家舍业要跟她去么?又?回?来做什么?难道是特地?回?来看看你老娘死没死透?!”
邱纶忙退一步,摸着?鼻子咕哝,“您这是哪里的?话。”
伺候的?媳妇又?拿了把汤匙来,两头劝着?,“太?太?别生气,倒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三爷不懂事,您还跟个孩子计较不成?三爷,快,给你娘磕头赔罪,说?‘儿子错了,往后再不敢有一丝一毫忤逆父母。今日回?来就是来认罪的?,往后保管规规矩矩服侍在娘身边。’”
不想邱夫人还未作表示,邱纶倒登时抬起头来,“那?可不成!我还要陪着?妙真到常州去打官司呢,等回?来再来给娘磕头。娘,您告诉账房一声,叫他们给我支几百两银子使,这一去少不得有许多花费。”
登时又?把邱夫人怄得个肝火大动,连药碗也举起来砸过去,“你还想要钱?做梦!为个女人,把你老娘气死在这里不算,家也不回?,还要陪着?她东奔西跑的?,还想问我要盘缠?你们不是好得生死分不开嚜,还晓得要吃饭要花销啊?要花销,你们两口?自家赚去啊!”
邱纶忙腆着?脸说?好话,“娘,您别较这个真啊,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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