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泫没有拒绝。宿淮双于是轻轻将额头抵在自己手背上,用这样卑微的姿态哑声道:“……对不起。师尊,对不起。”
他是真的怕了,一想到若江泫得知了他心中卑劣的心思、将他逐出师门永不再见时的场景,便觉得无法呼吸,连对江泫与他最后那一拜只是逢场作戏的失落都来不及感受。
得寸进尺了,宿淮双。
不该这样做的,明明一直在暗中守着、看着就好了。他是你的师尊,是这天下你最崇敬、最仰慕、最珍惜的人。暗自肖想也就罢了,你如何敢在已经看见他面容的情况下还将他抱进府中、让他陪你走这么一场?
再也不会了,以后再也不会了。贪心不会有好下场的,若惹得师尊厌了——
……
头顶上落下来一只手。
江泫十分熟练地拍拍他的发顶,道:“听话,你先起来。”
他总觉得,不能再让宿淮双这样跪着了,无论用什么法子,都得让他先站起来,好好地、冷静地同自己说话。
于是,拍完发顶,他又伸手捧住宿淮双的脸颊,托着他抬起头来,温声道:“去拿个凳子来。”然而,抬头的瞬间,他看见少年沾着水气的、潮湿的眼睫。
宿淮双抿唇,慢慢从地面上站起来,听话地从桌前拿了一只凳子。
江泫又道:“坐下,坐好。”
宿淮双在凳子上垂头坐好。
江泫道:“接下来我说的话,每一个你都要记好,并且要时时想起来。你听着——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生气。若是做错了事情,我罚虽罚了,但永不会赶你走。你何时见我真的对你生过气?这次也是一样。”
“不要赶你走,这话你从十二岁说到十七岁。你既说了,我便再回答最后一次。”
“我永不会赶你走。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无论日后碰上怎样的事情,我都是要陪你走的。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也好、妖神夔听的觊觎也罢,江泫都会待在宿淮双的身边——
最初原本只是为了任务将他收下,慢慢的似乎就变了质。起码,江泫是真心想陪着他的,不想见他哭、不想见他姿态如此卑微,最好他能提着送生一直堂堂正正地行走在天地间,无论要去干什么事,自己都在他身后。
“所以别哭了。”他用呢喃似的声音轻轻斥道,“这么大了还哭,像什么样子?”
少年抬起手,小心翼翼地覆上江泫伸来擦拭他眼下泪意的指尖。随后将侧脸埋入掌心,慢慢收拢,像拢着一缕明光。
从房中出来以后,江泫和宿淮双都已经换了一身衣服。这次进来,江泫连身上仅有的乾坤袋都丢了,于是问宿淮双借了一套衣服——黑色的硬质长衣,袖口窄窄、腰封很紧,行动起来极其轻便,和江泫平日里穿的软袍完全不一样。
刚换上的时候,他趁宿淮双不注意拉拉扯扯几下衣服,总觉得十分不习惯。换好衣服临出门了,宿淮双忽然出声叫住了他。
江泫闻声止步,见宿淮双指了指自己的脸,道:“师尊,要不要……变回去?”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回了本相。变自然是要变的,只是现下没有灵力,需要借宿淮双之手,于是拉过少年的手,在自己面上画了三下,念了几句灵诀,灵光一闪,江泫蓦地感觉自己的身高矮下去一截,而面前宿淮双的神情也变得有些奇怪。
江泫道:“怎么了?”
宿淮双道:“好像不是这张脸。”
江泫卡了一下,回身几步走到铜镜前头,举起镜子一照,又立刻将它扣了回去。
这是江少主的脸啊!!
骤然看见这张脸,江泫感觉非常奇怪,又拉着宿淮双尝试了一次,再照之时,总算成功变回了之前那张。将镜子放回去之后,江泫道:“你是怎么恢复灵力的?”
见宿淮双有解释的意向,又补充道:“先去找时砚,边走边说。”
两人在夜中的走廊底下潜行,找到江时砚之前,宿淮双也简要讲述了待在幻境这几天内发生的事情。
被拉入门后,宿淮双昏迷了一段时间,醒来以后四处小心探查,察觉到自己进入了幻境,于是开始寻找幻境的核心。
和在生境的江泫一样,他第一次便将目标瞄准了襄城中最为繁华的崔府,潜入崔府途中正巧碰见变成崔府小厮的江时砚,和拥有人身的清消。
得知那位少爷就在府中,且是这府中最大的主事人,几人打算寻机劫持。正巧几日后是他大婚的日子、新娘还是强娶的,宿淮双打算让清消半途入轿扮作新娘,遭到了江时砚的坚决反对。
大婚前天晚上,江时砚带着清消悄悄潜入后院,趁着少爷屏退下人试衣的时候将他五花大绑了带出崔府。
只是,既然这幻境由他而生,他自然也身负灵力,不是那么好制服的,中间出了一点小小的岔子。
江泫道:“什么岔子?”
江时砚道:“呃……恐怕不便多说。不过,阿泫是怎么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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